第119章歸來
大雁朝有錢莊,可屬性與銀行完全不同,所以永明帝和戶部都不了解“擠兌”,更不知道一個消息就能造成多大的影響。
而當許多人來取錢,剩下的人也就坐不住,取錢的人隻會越來越多。
永明帝想緩幾天,完全是癡人說夢。
當日,大雁銀行京城分行的銀錢就被擠兌完,如果不是到了銀行下值時間,恐怕銀行的錢都不夠!
而那些還排著隊的百姓今日沒領到錢,明日早上,必會早早就來。
戶部尚書著急就是因此,銀行沒錢,國庫就得給銀行補上。
偏偏他們還不能不給。
一旦他們不給,或者說給不出,馬上就會引動更多人取錢,引發騷亂。
永明二十七年二月二十二日的這天晚上。
永明帝一宿沒睡,徐尚書也一宿沒睡,戶部的一些官員更是被從床上叫起來,連夜盤點銀兩。
最後總結——
國庫的錢撐不過兩天。
而兩天時間,容昭是女子的消息會傳得更廣,會有更多銀行發生擠兌現象。
大雁朝必亂!
當夜,永明帝急得嘴角起了燎泡。
以至於沒辦法,後半夜讓人跑到安慶王府去送信。
皇宮和戶部當夜這麼大的動靜,京城百姓或許不知道,但滿朝文武都知道,自然也是著急,張丞相等人都跟著通宵沒睡。
在這一晚上——
他們徹底認識到容昭的重要性。
這個重要不單單是指她的性命,是涉及到一點對她不利的消息,都可能引發百姓焦躁,而他們焦躁的體現就在錢上!
第二日,二月二十二日。
大朝會。
永明帝一宿沒睡,神情有些憔悴。
滿朝文武多數都是一宿沒睡,生怕一覺睡醒,大雁朝就亂了。
也因此,所有官員眼下青黑,隻有容昭依舊容光煥發,顯然昨晚睡得很是不錯。
容昭今日穿著官服,和之前是一樣的打扮,隻是,之前官帽之下的頭發都被盤起,今日她散了一半在身後。
與往日相似,卻又不完全相同,提醒著滿朝文武——她是個女子。
容昭詫異:“咦?諸位大人今日怎都這般憔悴?”
徐尚書:“……”
——為什麼憔悴,你心裡沒點數嗎?
永明帝被小黃門攙扶著進來,官員們立刻嚴肅起來,頂著一對黑眼圈,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永明帝剛坐下便開口:“容侍郎,戶部之事可解決?”
他是片刻都不敢拖延了,嘴上的燎泡還沒好。
容昭立刻出列,恭敬回道:“回皇上,百姓要取錢,就不能不給他們取,否則,大雁銀行就失去了作用,隻會引發動亂。
“所以,臣今日讓銀行給想要取錢的百姓登記,與他們約定時間,避免在銀行門口排上長隊。”
其實就是預約取號。
百姓一看,哦,原來今天可以取錢,而且告訴了他們什麼時候來,他們自然不會在銀行門口乾等。
不要小瞧這一舉措。
不僅能把人取錢的時間往後拖一拖,還能避免銀行門口擠太多人,人類都有從眾心理,銀行門口取錢的人少點,就能少些從眾的人。
永明帝點點頭,而後長長歎口氣:“銀錢擠兌,皆因容昭是女子一事,此事倒是朕當日沒做好。”
張丞相頂著黑眼圈,立刻捧哏:“皇上可是說安慶王府女世子之事?”
永明帝點點頭:“當日容屏病重,安慶王府又沒個男丁支撐,安慶王求朕封他小女兒容昭為女世子,朕念及容家滿門英烈,給了這個恩典,讓安慶王府女子襲爵,留個血脈……”
滿朝文武:“……”
好假。
沒有繼承人,從來都是過繼。
他們都知道上頭那個在說瞎話,但是,他們全都一臉“原來如此”“此事我知道”“啊,原來真相竟然是這樣”的表情……
容屏今天也來了。
昨晚永明帝半夜送信,他能不來配合?
容屏上前,跪下,熱淚盈眶:“臣容屏永遠記得皇上大恩啊!”
他抬手擦了擦眼角,繼續:“阿昭這孩子身體不好,從小到大都是充作男兒養著的,沒想到竟是引起誤會!”
更假了。
真有女世子,哪怕充作男兒養著,能不放出消息?
他們也都知道下麵這個同樣在說假話,但是,他們依舊一臉“原來如此”“是該這樣”的表情……
徐尚書假笑:“容世子這些年不常出門,沒想到百姓竟是誤會。”
其他官員紛紛開口——
“是呀,原是百姓誤會。”
“臣都差點誤會了。”
“當日冊封的旨意是我們寫的,上麵分明寫的是‘安慶王府第六女’,安慶王世子確確實實是女子!”
“原來如此!”
……
張丞相站在百官最前麵,此時聽著身後的言語,突然有種荒誕之感。
從上到下,所有人都知道真相。
但所有人都在睜眼說瞎話。
皇上知道,那就不是欺君之罪。
滿朝文武沒人反對,容昭這個女世子身份,就徹底乾乾淨淨。
——是他們不想反對嗎?
——不是,是他們不能反對。
今日大朝會就說這麼一件事,之後永明帝就讓人散了。
容昭與他們一同下朝,許多官員眼神複雜又彆扭,出宮的一路,都在歎氣。
二二兩兩湊在一起,壓低聲音說著話。
“這事兒便這樣過了嗎?”
“那還能如何?容昭不能死,甚至不能被問罪。”
“唉,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是呀,這都是什麼事兒,我們竟然要與女子共事了,還是二品大員,真是,真是……”
……
去年,劉婉君被封為商會事務長的時候,他們心想,不過是個不重要的新官,真正的官員不可能是女子。
他們也不會同意。
今年,真有官員是女子了,還是二品大員。
而他們不能不同意!
有官員看了眼前麵,容昭的背影與其他人都不相同,那一身官服,看得人連連搖頭,不住歎氣,真是命都要歎短了。
——咋就這麼鬨心?
這一天之所以早早下朝,是為了報紙的發行。
二月二十七日本來不是報紙發行的日子,但是沒關係——他們可以加一期!
反正不管是朝會還是報紙,目的都隻有一個——掩耳盜鈴,給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替容昭洗白。
早朝時間很早,下朝時天都還沒亮。
等到天亮起,無數個木板從京城出發,去往其他州郡的報社,勢要在消息流傳開的同時,將“解釋”也流傳開。
而京城報童們已經活躍了起來。
“咦?今日怎有報紙?”
“肯定是有要緊之事,我去買一份。”
“寫了什麼?”
“我看看,有說容世子的事情嗎?”
……
今日報紙就是為了說容昭之事,頭版頭條寫了今日早朝之事,甚至詳細對話都在上麵。
報社如今的效率,不可謂不快。
這份報紙是官方給的解釋:容昭一直是女子,隻是身體不好,所以充作兒郎養著。
人家願意把親女兒當兒子養。
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啊!
至於女世子?
安慶王府沒有男丁,皇上破格給的恩典,是獎勵容家滿門英烈。
這件事許多官員都知道,當初的冊封聖旨上都寫著女子,根本不存在什麼欺君之罪,滿朝文武作證。
容家可是滿門英烈,沒有兒子,總不能讓人絕後吧?
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啊!
而容昭是女子之身,卻是二品大員之事……
女官,沒見過嗎?
劉婉君那個商會事務長不是擱那兒杵著嗎!
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啊!
報紙最後,總結:諸位請放心,一切正常,容昭是安慶王府女世子,也是戶部侍郎,她沒有欺君之罪,她好好的,大雁朝也好好的,都安心,彆瞎想!
看完報紙,頓時,緊張一天一夜的京城百姓鬆了口氣。
“原來如此,容世子是女子之事,皇上和滿朝文武竟然都知道!”
“那就沒事了,容世子還好好活著呢,還是戶部侍郎。”
“安心了安心了。”
“果然不愧是容世子,當得起這天下第一個女世子!”
……
那些看完報紙的百姓都放鬆下來。
他們不在意容昭是男是女,他們隻在意容昭之前做的事情,以及她能不能按時將錢還上……
昨日他們全都裝無事發生,今日有了皇上和滿朝文武的“蓋棺定論” ,反而熱鬨起來,開始熱議女世子之事。
“容世子真是厲害。”
“可不是,比多少男兒都強。”
“我就說她長得太好看,個子又嬌小,分明不似男子。”
“你這是馬後炮!”
“現在女子是真厲害了,這容世子更是其中翹楚,把滿京城兒郎都比下去!”
“她有這等能力,何必在意男女?”
……
也有人撇撇嘴,壓根兒不相信這報紙上的內容。
但是,他們什麼都沒說。
當然,也不是沒有例外。
比如說京城一個迂腐的窮書生,他沒什麼本事,也沒錢,更沒存錢在銀行,平日裡不愛乾活,就隻知清談,附庸風雅。
昨日他聽聞容昭是女子,就說容世子這是欺君大罪。
然而,他被人捂嘴,不許他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