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陸禦其人(1 / 1)

從鬼殺的眼神中,那熾熱的如同地獄焰火的明滅幽光,是一種對於死亡的無上渴望,白汐很清楚,這樣的人是越挫越勇,遇強更強的怪人,待打殺到真正激動興奮的時候,他便什麼都不會顧慮!白汐心下定了定,暗暗調息全身內力,隻是剛剛幾招,也能看出這個鬼畜般煞氣的男人武功路數詭異,內力高深,不輸於她,此時她玄音功尚且才修煉到四成,若是與他對抗,不知勝算幾成。她暗暗估量著,一雙亮麗淩然的雙目卻是死死盯著鬼殺,兩人用銳利的目光交相試探,倏地,鬼殺移步影射而來,那步數詭異的很,青煙繚繞般令人頭暈目眩,那數串奇異的殘影相接,看不見本尊何處。白汐一個愣神,鬼殺已經到了近前,那冷寒的黑色鏈條纏繞在他的手臂之上,倒鉤上尖銳的冷芒爍爍,在他手中電掣雷霆般,揮舞的煞氣淩淩,白汐來不及抽身,隻能瞬間向後彎腰,扭轉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堪堪躲過那森冷的倒鉤。倒鉤黑爪在她麵門上方留下一道銀亮白光,帶走幾縷她還未飄落的黑發,白汐眼眸一暗,翻身一手撐地,回旋而過,腳下生風,轉動著踢向鬼殺。鬼殺後退躲避的當口,白汐已然起身,手中豎著一柄青盲幻劍,不等他站穩,便淩厲如電,招呼上來,那幻劍不見銳利刀鋒,不見銀白劍身,但青芒四溢的罡氣尤為懾人,幻劍周身還似是纏繞著牛毛般的小劍,若是長劍沾身,那無數的小劍必定會進入骨髓,流竄至血脈之中,在身體內由內而外刺痛砍殺,無從生還。“好劍!”鬼殺眼中流露出興奮的光芒,像他這般陰冷鬼畜的人竟是如莽撞大漢般大喝了一聲。突然,他長鏈鞭打而出,在半空中遊走如銀蛇,詭異曼妙卻殺氣騰騰,他深知,與白汐的幻劍相抗,遠攻方能占領高地。長鏈幻劍相撞,發出錚錚跳躍的刺骨鳴音。兩人在台上隔著一丈左右的距離,並不近身對戰,隻有手中的武器揮舞的靈光掠影,速度也越來越快,觀台上的人已經雙目乾澀,被捎帶著罡氣的光芒刺痛了雙目。白汐眉頭開始緊皺起來,這樣相持下去她必定會輸,鬼殺長久混跡於江湖,度日在廝殺刀口之上,體力自然要比她好的多。不行,一定要儘快結束!她心中一動,右手長劍虛晃一招,腳下生風已朝著鬼殺掠去,她周身白光輕覆,帶著擦風而生的玄妙音律,玄音功四成功法,可避過高手戾氣鋒芒,攻略城池!鬼殺也反應不過瞬間,長鏈不收,反轉而過,他冷冷站在那裡等著白汐身至,似是不準備有任何動作,白汐心中一驚,雙目驀然大睜,清楚感覺到後背奪命氣息的倒鉤電馳而來。身後有疾馳飛掠而來的倒鉤長鏈,身前鬼殺如幽魂般擋在近前,那背後森然入骨的殺氣如此之快,她知道自己連躲避的功夫都沒有,隻能用更快的速度飛身向前,製住眼前這個男人,但後果便是,兩敗俱傷!鋒芒眼神淩厲成一條筆直的光線,白汐目光如炬,射在鬼殺麵上,倏地,鬼殺目光大變,繞過白汐看向她的身後,白汐恍然,卻也不作他想,手中快電揮動,反手在他右臂上飛快劃過,不曾流下一滴血。而身後,那勢如破竹的倒鉤卻久久不至,想起剛才那一刹,鬼畜目光的突然變化,她恍然回頭,卻見那倒鉤正沉沉釘在台上,入地三分,周遭裂開破碎的裂紋,黑鐵倒鉤上還有未消散的一滴茶水。白汐怔然,又忽而睜大了一雙琉璃眸子,向四周尋找著熟悉的身影,不會有人刻意來救她,一定是裴聿!會救她的人,隻有裴聿才有這樣高深的功力!她倉皇四顧,卻沒見到任何熟悉的身影,他為什麼不現身?為什麼出手救她卻不現身?眾人在突然結束的激烈大戰中回過神,卻見白汐神情恍惚,似是在尋找什麼,一眾人輕聲議論了一陣,隻覺得這個如仙女般美麗的孚宮宮主神秘奇怪的很。“孚宮宮主贏,不知下麵還有哪位英雄想要出來挑戰?”水擎易起身笑著宣布,精明的目光輕掃,早已料到場中已無人敢上來挑戰,當即將旁邊裝有陰心的盒子拿在手中,笑意吟吟道:“既然無人上前應戰,那陰心就是孚宮宮主您的了。”他說完,竟是親自抱著盒子走上擂台,送到白汐麵前,白汐神色有些恍惚,接過紅木盒子,怔怔看了一會盒子裡的碧玉陰心,良久不見任何動作,突然,她抬頭看向眾人,大聲道:“乘此英雄會之際,本宮主宣布於明日比武招親,誰贏,我便嫁誰!”“嘶——”台下立刻傳出一陣冷氣,這樣重大的消息竟是這般輕易就決定的嗎?這孚宮宮主長的這般花容月貌,傾國傾城,怎麼還怕找不到好男兒嗎?如此急切的比武招親,難道是孚宮中有難以見人的秘辛?不過像孚宮宮主這樣的姿色,即便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為了如此美人,孚宮如此巨大的財產權勢,他們當然是趨之若鶩,儘力一試!隻是片刻的驚訝,所有人都興奮起來,這可比今日在英雄會上一展身手,獲得陰心更令人激動且躍躍欲試了!“白宮主果然是女中豪傑,夫婿自然也該是武功卓絕之人,承玉在此祝白宮主早日覓得良人。”主座高台上,沈沉笑吟吟開口祝賀。白汐嘴角輕扯,似是無奈,“借承玉公子吉言。”恍然間,除了沈沉之外,似是還有另一道目光射在她的身上,白汐偏頭看向沈沉身邊的陸禦,銀白麵具那兩個黑洞之下,目光深幽如黑珍珠般,按捺住四射光芒,叫人琢磨不透。但白汐卻清楚的感覺到,那目光之中卻是滿滿的戾氣,隻是不知道這戾氣是對著她,還是對著在場的所有人。她移開目光,暫且不去研究這個男人,轉頭道:“水族長,我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辭了,等會我會派人送來萬兩黃金,多謝水族長。”“宮主言重了。”水擎易忙微笑回道,“那容老夫送宮主一程吧。”他話音一落,卻聽到主台上有動靜,他抬眼去看,見陸禦已然起身,在幾個侍衛的守護下,似是要離開的樣子,水擎易麵露急色,尷尬回頭看了眼白汐。“不用麻煩了,水族長自去忙吧。”水擎易尷尬抱拳,“怠慢了。”見他匆匆回身去招呼陸禦,白汐這才收回目光,轉身便走。白汐並未立刻離開,她確定裴聿一定就在這裡,這個時候,人應該還沒走開才是,英雄會已經結束,眾人也相繼離開,白汐在一旁看著,卻還是找不到任何蹤影。“汐兒,你在這裡做什麼?”涉雲一行人匆匆過來,見白汐麵色有異,關切道。“沒什麼,雲姑姑,我們也走吧。”白汐恍然回神,從人群中移開尋找人影的目光,人群中怎麼找不到裴聿的身影,她有些泄氣,想著左右明日比武招親,若是真不能將裴聿逼出來,那她就隨便找個人嫁了!她回過頭,見涉雲一群人正關切的看著自己,而涉雲身邊,正是一身青衣的白謙羽。他瘦弱的小身軀直直站在那裡,已經到了她肩頭的高度,一身清華淡然,卻在隱隱發抖,稍顯蒼白的麵上,雙目無神,嘴唇緊緊抿著,麵部下隱藏著的激動,一時無法激發出來。“我將羽兒帶來了。”涉雲輕歎了一聲,用眼神示意幾人稍稍退開幾步。白汐麵色微動,上前猶豫了一下,才伸手撫上少年的頭發,順著額際顫手在那雙無神的眼睛上方盤桓,“阿羽……”“你是……阿姐……”白謙羽濃黑整齊的睫毛顫了顫,握住白汐的手,激動道:“阿姐,你還活著!阿姐,羽兒好想你……”聽到弟弟熟悉的軟糯聲音,白汐再也克製不住,張臂緊緊抱住白謙羽,喉頭哽了下,“阿羽,你不在孚宮乖乖待著,怎麼出來了?”“羽兒以為阿姐死了,羽兒想要替阿姐和母親報仇,我不能就在孚宮裡等著,阿姐,你沒死,太好了……”白謙羽悶悶的聲音從白汐肩窩處傳出,更是讓她百感交集,羽兒這麼小就知道承擔這樣的仇恨,這對他實在不公平,這個仇恨,她一定會儘快親手解決。半刻鐘後,白汐一行人也沒走開,在水家後院內找了亭子坐下,將白謙羽從孚宮出來後的近況大致了解了一下,白謙羽在離開孚宮不久後便正巧撞上鬼殺執行任務,白謙羽險些喪命,但因無意中,鬼殺發現白謙羽的鮮血對他的武功進步,內功提升有利,便將他帶在身邊,收了做徒弟。白汐知道,她和阿羽從小就被母親用冰蟬煉藥服用,強身健體,且寒血周轉全身,也早就是一副難得的良藥,而鬼殺也果真是武癡,不會放過一星半點有利於武功進步的機會。“好在,他沒有將你怎樣,不然,我定會取他性命。”白汐冷冷道。白謙羽麵上一直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無神的雙目上似是也染上了光芒,“阿姐,我隻是被放了些血而已,他也教了我一些功夫,我不怪他,他也當得了羽兒的師父。隻是,阿姐,你為何要突然比武招親,羽兒覺得,這些匹夫是遠遠配不上阿姐你的。”“這個,你就不用管了,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白汐眼神閃了閃,尷尬轉了話題,而身邊幾人,除了白謙羽外,也都心知肚明,隻是不知道裴聿若是再也不會出現,或是真的死了,她會有怎樣的反應。幾人剛剛起身,白汐神色一動,頓住了正要移步的腳步,隔著幾棵樹木,正瞧見一男一女緩步走來。男子一身灰白,身材頎長淩然,麵上覆著一張銀白色的麵具,整個人即便是舉止溫和,儀態悠然,全身卻還是散發出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傲。而他旁邊的女子一身嬌俏粉裙,容貌如早春花朵,水靈美豔,抿唇一笑,便現出豔麗而可愛的明媚,惹人眼球的嬌俏。隔著不是很遠的距離,兩人的對話也清清楚楚傳過來。“禦世子,正是用午膳的時候,靈兒親手準備了幾道小菜,若是世子方便,請嘗一嘗靈兒的手藝再走吧。”水靈兒站在那裡雙手絞著絹帕,羞澀留人。那銀皮麵具緩緩低頭看了一眼嬌俏的少女,聲音淡漠道,“多謝水姑娘美意,我已與人有約,水姑娘的手藝,隻能下次再嘗了。”白汐正估量著這女子應該是水擎易唯一的孫女水靈兒,而這樣明顯的舉動,必然是對陸禦有意了。正當她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卻陸禦的目光直直射向她的方向,銀皮麵具在明媚陽光下擦出一道刺目的反光,而迎著陽光,她可以清楚看見麵具兩個黑洞下,那雙眼睛黝黑的發亮,深邃的光芒竟是比陽光還要刺目,恍然間,有些熟悉。“江湖霸主,孚宮宮主相邀共飲,我豈敢怠慢。”那沒被麵具覆蓋的薄唇一張一合,語調悠然,聲音醇和,似是蓋過了他身上流露出的冷寒之氣,而那薄薄的唇角似乎還帶著一絲哂笑,全身的氣息都詮釋著一種意味深長。水靈兒聞言,立刻循著陸禦的目光朝白汐他們看過來,麵色暗了暗,卻也隻能識趣道:“既然如此,那靈兒隻能等到下次禦世子方便再說了。靈兒告退。”陸禦也不應聲,隻像是沒看到負氣而走的水靈兒,他看了一會白汐的方向,突然大步朝亭子走來。“恭喜白宮主得到陰心聖藥。”他優雅抱拳問候,絲毫沒有剛剛胡謅的愧疚感。白汐靜靜看著他,眼光中有毫不掩飾的探究,“禦世子有心了,隻是我好像並未說過,誰來恭喜,我便要請誰吃飯。”“嗯。”陸禦顧自沉吟一聲,“若是我再透露一個消息給你,應該就夠這一頓飯了。”白汐皺眉,小心應對著陸禦的故作玄虛。他不動聲色的上前半步,那雙黑沉的眼眸直直看著白汐,裡麵竟是綻出一絲與之全身冷傲不符的笑意來,“明日皇宮內天聖教主開壇血祭,以神物紅雪選冥定聖女候選之人。這消息白宮主是否感興趣,又是否決定要請我一頓飯,留給白宮主明日再決定。”他倏然抽身就走,隻是恍然瞬間,便已在十丈之外,他又回頭朝白汐這邊遙望一下,才悠然轉身就走。白汐愣愣的看著那一身灰白身影,腦海中不自覺浮出另一個身影,飄忽不定,琢磨不透……她忽然甩了甩頭,將腦海中奇怪的想法撇開,她怎麼會將兩個毫無關聯的人聯係到一起!“汐兒,那明日的比武招親還要辦嗎?”涉雲在一旁皺眉提醒道,若是陸禦說的是真的,孰輕孰重,她自然也清楚得很。白汐回神,想了想道,“辦,所有事交由雲姑姑你來處理,我去皇宮看看。”“我看,還是先查探一下他所說的真偽,再決定要不要去皇宮才好。”月離細心道。白汐默然點點頭,“這樣也好。”兩個時辰後,打探清楚的月離悄然回到風棋酒樓。“白日陸禦所說的確實是實情,不過還是有奇怪之處。”白汐將目光從桌案上移開,抬頭看著月離問道:“奇怪之處?”“嗯,血祭確實是天聖教在選取每屆聖女之前都會舉行一到兩次的盛大壇事,但今日這個消息卻是在下午時候天聖教才做的決定,原本是定於五日之後舉辦的,突然改變日期,而且是在陸禦告訴我們這個消息之後……”月離皺眉沉思,“但天聖教和陸禦早前便是不和的,而現在,難道陸禦已經將天聖教的力量都收下了?”“若真是這樣,那陸禦的能力已經不能小覷了,不過他這樣做,將我引到皇宮去,是要做什麼?而他又為何如此肯定我會被引進去?紅雪……他很清楚我的目的嗎?”白汐凝目輕聲道,越想,她越看不透陸禦此人,僅僅是兩三次的會麵,一次的對話,她卻十分肯定這個人和自己有什麼關係,但是他對於自己的種種奇怪,她卻又完全無從下手。“算了,先不管他了,月姑姑,你先看看這個。”白汐費力將腦海中煩亂的思緒撇開,將桌上的紅木盒子推向月離,道:“月姑姑,我剛剛查了藥理古書,陰心是幽穀中千年成活,萬年成草的絕世草藥,曆經萬年風霜的陰心才有起死回生的功效,給母親治病不需要萬年之老的陰心,但也要有四百年才行,而這棵陰心草,怕是才有兩百年左右。”月離麵色一變,驚道:“怎麼還有這麼多講究,那難道還要等它再長兩百年嗎?它能等,葉宮主哪裡能等!”“也不用等,陰心本性陰寒,隻要有與之相抗的強大內力輔佐,促進生長,它應該能夠儘快成長,足夠用藥。”“與之相抗?孚宮的武功大多都是陰寒功法,不能相襯,江湖上修煉純陽功法到上乘的人也是極少,又要到哪裡去尋這樣一個人來?”白汐默然,低頭看向紅木盒中碧玉純粹的陰心,眼眸中映滿了一片綠色熒光,良久才道:“有,裴聿便是修煉的便是純陽功法。”“唉,那還要先找到人再說啊。”月離深深歎一口氣,又瞥一眼麵色不對的白汐,恍然發現自己說錯了話,忙換了話題道:“那明日你要如何進入皇宮,陸風皇宮比之乾龍皇宮還是要森嚴許多的。”“我知道,我已經讓雲姑姑,將一名早就安排好的聖女候選女子退下,我今晚補上便是。”白汐頓了頓,又道:“明日一去,或許幾日內回不來,陸風皇宮戒備森嚴,我一個人也好行事,若是孚宮無事,你們也就不用來找我了。”月離眉頭越皺越深,白汐這樣做的話不可能不危險,隻是她已經決定,就不是能輕易改變的,她們也隻能暗中關注幫襯了。天聖教突然傳出要血祭開壇的大事,隻需一夜的時間,整個陸風國便傳開了這個消息,所有百姓都激動無比,第二日一早,每家每戶都早早起來準備,在自家門口擺好香案,等待與天聖教一並開壇祭天。天聖教在陸風國便就是神人的存在,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著百姓著想,隻要是天聖教開壇,以後的幾個月內陸風國都是風調雨順,熱鬨繁華,這幾乎是已經不能質疑的冥定天理,因而陸風國的百姓對於天聖教是比之皇權還要尊敬信仰,天聖教此時突然舉辦的血祭,當然也成為全國所關心的重大事情。正是深秋時候,陸風國的深秋並不十分寒冷,卻是十分乾燥,狂風作作,但儘管如此,太陽還是如此明媚大方,將祭壇高台上的石柱射出一道道明光暗影,一抬頭,似是看到了灼灼光華的天際神仙,如此灼目。白汐靜靜站在祭壇上方右側的人群之中,與她並排站著的還有十餘人,今日,她們便是這祭壇上的主角。“咚——咚——咚——”三聲厚重如同雷鳴的擂鼓聲突然響起,祭壇最上方的高位上,著一身寬大黑袍的天聖教教主大聲道:“開壇!”他話音一落,空中變立刻綻放出一聲炮響,有黑沉的煙霧還在空中繚繞,於此同時,知道祭壇開始的百姓們也都紛紛跪地開始祈禱,祈禱這一次的風調雨順。大風兮兮,似是上天感應到了萬民的敬仰跪拜,一時間,整個陸風國上空中都彌漫著一種沉穩嚴肅之氣。與此同時,已經有人在排列有序的人群之中緩緩穿梭,用玉碗一個個接過在場之人的一滴鮮血,便是另一邊高台之上的陸風尊皇都不能避免,最後,幾個半碗的鮮血倒入一個大玉盆中,在無根水中漸漸融合到一處去。祭壇高台之上,天聖教主將盆中的鮮血放在正中央的位置,閉目默默念了咒語,倏然睜開銅鈴大的眼睛,雙手不拿木劍,憑空一撚,便有微光閃過,玉盆中鮮血飛射,竟是朝著他手指指引的方向射開來,瞬間,祭壇高台之上,便有一道豔紅色的血色幕牆現出,每一滴血,每一個細小的血霧都凝在半空中,以厚重而妖冶的力量建築出一片散發著紅光的幕牆,如同一頁無字天書,讓人不敢直視。“聖女到!”突然一道肅穆的朗聲報告傳出,眾人恍然回神,帶著敬仰優越的神情回頭看向來人。那空出的一道悠長道路上,一個身穿深紫色華麗長袍的美豔女子儀態萬方的朝祭壇的方向走來,她全身衣著比之皇後皇妃還要華麗隆重,麵上卻是不施粉黛,頭頂不梳發髻,垂足長發任意垂落,隻用一根紫色絲帶固定,身上的配飾不多,隻有胸前一個血色雞心玉佩,惹人眼球。她麵容姣好,清麗素顏,長發飄飄,似是仙子,一身華服隆重,震懾人心,卻又高貴。果然,陸風國天聖教的聖女身份如斯尊貴!白汐靜靜看著這一場動靜,見著那聖女緩步走到祭壇高處,鮮血幕牆之前站定。她迎著陽光眾人而站,陽光之下,她就像是女神一般受萬人目光敬仰,而上官兮所看之處卻不是她全身散發出來的神聖光輝,而是她胸前的那塊雞心玉佩,玉佩盛著暖色的陽光發出橙色的光芒,而玉佩之中的血絲在光亮中緩緩流動,似是有無數的生命在裡麵逐漸繁衍。她眼中光芒越加明亮,這玉佩必定就是紅雪了,傳聞紅雪在天聖教是極為高上的寶物,也隻有教主和聖女才可以接觸到,此時佩戴在聖女的身上,自然是一種至高無上的象征。但不管是怎樣的至高無上,紅雪也一定會落在她的手中。“靈女上前。”一聲吩咐,白汐回神,隨著一同站著的十幾個靈女轉身走到那聖女的身前。聖女微微一笑,笑容中儘現高貴端莊,她聲音如暖流,卻又帶著威嚴,“神授天聖,爾等皆是教主在各地尋得的天賦慧根之女子,本聖女為聖天神明所托,從你們中間選取四人為下屆聖女待定人選,且閉目凝神,受天道欽定。”白汐一行人閉上雙目,那聖女又回身朝向鮮血幕牆,手中舉著三寸三尺長的玉扈,帶著幽幽綠色光芒,緩緩舞出一個符咒,紅色幕牆上,光芒還未消失,隻見得幕牆上有鮮血飄出,凝結成幾滴濃稠的血滴,迎著玉扈的牽引,在半空中劃出幾道紅色的弧線。倏地,白汐隻覺得眉心一冷,她眉頭幾不可察的皺了皺,耳邊傳來周圍輕喘著興奮議論。“聖天已選,你四人此後便在天聖教學習禮儀道法,半年後你們其中一人便是聖女人選。”聽到聖女說話,白汐她們也都相繼睜開眼睛,白汐即便是看不見,也能猜到,此時她和另外三人的眉心中正有一滴鮮紅的鮮血印在那裡。她雖然十分高興自己能夠被選中,卻也驚疑為何她能如此好的運氣能夠被選中,難道真的是天意?她不相信。紫心聖女微微一笑,轉身走到天聖教主身前,福身道:“請教主訓示。”已經淡了些的紅色幕牆之後,風祭教主緩緩踱步走出,白汐這才看清,他身上的黑色袍子,上麵繡著百獸猙獰的模樣,襯著他滿麵絡腮胡須,倒有幾分駭然。風祭冷冷看了一眼上前一步的白汐等四人,良久才開口,“你死人以後在天聖教中靜心隨本座與聖女學習,切勿生出壞心,否則必遭天譴。”“是。”“好了,隨本座前去參見皇上。”他淡淡吩咐著,率先朝前走去,紫心也深深看了一眼她們四人,才跟著風祭朝前走去。白汐四人緊隨而上。另一個高台之上,風祭領著眾人過去的時候,陸風尊皇已經站起身來,大笑著迎接。風祭教主幾步上前,也不行叩拜之禮,隻是稍稍屈身稟報,“尊皇,四名聖女人選女子已經選出,請尊皇賜名。”“好,那本皇便將‘鏡’‘花’‘水’‘月’四字賜予你們四人,記住從此以後,你們身負護國天下的要職,記得自己的身份,是天聖教的聖女人選。”陸風尊皇非常高興,根本不用天聖教任何一人行跪拜之禮,他指望著天聖教能夠用神力使國家昌盛富強,已根本不在乎其他細枝末節。“是!”四人齊齊應聲,白汐心下卻覺得靠一個女人就能夠鎮守國家,這樣的想法實在有些荒謬。既然天聖教如此大的權威,她也不必太過拘謹,微微抬頭一看,卻正瞧見站在陸風尊皇身旁的陸禦,見她看過來,銀皮麵具之下,她感覺到那道深幽深邃的光芒強烈無比,似是帶著笑意在向她致意。白汐皺眉,這個陸禦到底在想什麼。她從小就知道,陸禦其人,精明深奧,肚子裡彎彎腸子甚多,他此時的想法,她無從琢磨,不過,她有些懷疑,今日她能夠無順利被選中,難道是他從中做了手腳?她又看一眼陸禦,儘管本來是對他有些欽佩敬意的,但是現在看來,此人是敵是友,還要深究。第二日,白汐便成為天聖教中身份獨特的四位中的一位,警靈女,而白汐卻也沒想到,四人之中,竟然還有一個熟人也被選中,武林世家水家千金大小姐水靈兒也被選中其中,倒還真是巧的很啊。“鏡姐姐,我怎麼總是覺得以前在哪裡見過你,不過你這樣的絕色,我若是見過不應該會忘記才對的啊!”水靈兒又一次在白汐身邊提出這樣的疑問,輕皺成一團的小臉上有幾分可愛。白汐徑直朝前緩步走著,頭也不回道:“你生在東城,我生在西城,怎麼會見過,還是快點回去早些歇息,明日繼續練習的好。”她一邊說著話,目光卻是四處亂竄,這僅僅一日的時間,她已經將天聖教和與之相連的小半個皇宮裡裡外外的地勢道路都已經銘記於心,天聖教所占的位置並不大,隻是有幾處施了陣法而已,這陣法也難不倒她。等到時候她將這裡的底細進一步摸清楚之後,便奪了紅雪逃走便是,天聖教與皇宮的種種怪誕秘辛,她還不想參與其中。“哎,鏡姐姐,你停一下!”身後水靈兒突然一把拉住白汐,隱在一棵大樹下,示意她將耳朵湊向大樹那邊,隱隱可以聽出對麵有人在說話。“是禦世子!”水靈兒高興道,透過樹杈縫隙,可以看到對麵的樓亭之中,陸禦和一名紫衣女子正在說話。白汐凝神細聽,卻聽不到任何聲音,應該是兩人已經用內力散布出了防範,三丈之外都不能聽到任何聲音。“禦世子和紫心聖女在說什麼,難道紫心聖女也對禦世子有意嗎?”水靈兒在一邊撅著嘴嘟囔,繼而又堅定道:“不對,紫心是聖女,不能輕易動情的,她若是對禦世子有意,我便去告訴教主。”白汐回頭看她一眼,“你不是也有可能成為聖女嗎?”“我不一樣,我來天聖教隻是為了接近禦世子,聖女什麼的,我才不稀罕!”白汐淡淡點頭,見水靈兒雙目又倏地一亮,她轉頭看向自己身後,見正有一個侍女端著茶水走來,水靈兒眉目一動就要迎上去。白汐突然腳步輕移,擋在水靈兒身前,待她疑惑的抬頭看向自己,正要說話的時候,映在她雙目中的兩眼已經逐漸迷蒙無神,不過片刻,就無力的倒了下去。白汐飛身而上,將那名侍女打暈,接過她手中的托盤茶水,換了裝束朝亭子的方向走去。八角亭中,紫心聖女雖還是一身高傲神秘的紫衣,麵目依舊清麗美好,隻是她此時眉心緊皺,貝齒輕咬著玫唇,少了些不食人間煙火的大氣,而更多了些小女兒家的嬌柔之態。“你不相信我了?”紫心突然站起身來,一雙明亮的眸子逼視著靜坐的陸禦,麵上似是有些沉痛。陸禦也不抬頭,麵具下的表情不知如何,聲音卻是淡然的很,“此話何解?”“下屆聖女的人選,我明明已經安排好了人,你為何還要用彆人替上,那個女子是誰?”見陸禦沒有立刻應聲,紫心又道:“我已經答應幫你對付風祭,難道你現在又改變了主意,去重用那個女子?你應該知道,現在,除了我,還沒有人能夠幫到你更多!”陸禦抬頭,淡淡看她一眼,“注意一點,不要讓彆人看到你這樣,你現在還是聖女。”“放心,那個女人和你的聖女之位沒有任何關係,你不用管她。而我也十分清楚你的用處,計劃不變,到時我也不會虧待於你。”他的話語始終淡漠,如同亙古不變的定律,風沙不動,聽在紫心的耳中卻是刺耳的很,心上跟著鑽痛,她又重重咬了下唇,幾乎是要咬出血來。忽然,她幾步上前撲到陸禦懷中,悶聲中似是帶著幾許顫音,“陸禦,你這麼聰明,怎麼可能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我貴為聖女,即便是過得如真正神女一般,這也不是我想要的,我隻想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我愛你,才會冒著生命危險幫你,我隻盼著半年之後,我能做回平平常常的女人,成為你的女人,你應該知道的。”作了這麼多年的聖女,有深厚自控能力的紫心竟然也會失控,陸禦稍稍訝異,卻也隻是一瞬。他始終靜坐在那裡,對於紫心的動作話語不做任何回應,隻是淡淡坐在那裡,雷打不動一般。突然,他眼角一動,轉頭看向三丈外,有人緩緩走來,他寬大衣袖輕揮,那淡薄的似是看不見的罡氣屏障在白汐麵前消失,她神色一頓,又繼續走進來。她低著頭走到亭子外麵,輕聲道:“世子,聖女,請用茶。”聞言,陸禦突然出手將伏在他身上的紫心推開,突然的動作讓紫心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被重重推開,她癱坐到地上,高貴華麗的紫色衣袍擦到地麵的灰塵,顯得有幾分狼狽。她貴為天聖教聖女,何時有過這樣狼狽的時候?紫心麵露驚訝悲憤的神情,抬頭不能置信的盯著陸禦,而對方也冷目直視,眼神中帶著幾許厭惡冷厲,“聖女酒醉,應當檢點才是。”紫心雙目中緩緩溢出水色,她慢慢起身,深深看了眼陸禦,沒有說話,飛身掠出八角亭。“你們貴公子都是這樣傷女孩子心的嗎?”白汐一邊淡淡道,一邊將茶水放在石桌上。“這樣不好嗎?”銀皮麵具之後,那雙銳利幽深的眸子直直盯著白汐,輕笑:“天下女子,我隻能保證不會傷我娘子的心,其他人,我無法顧及。”“沒想到禦世子還是個有情有義的男子,隻是世子妃還未有定數,禦世子怕還不知道要傷多少女子的心吧!”白汐哂笑,隻覺得陸禦的話都不一定能信。對麵,那雙黝黑灼熱的眼眸又亮了幾分,盯著白汐的麵龐,湊近了幾分,道:“不,世子妃早已有了定數。”“嗬嗬,那就恭喜禦世子了。”白汐挑眉,自然不相信這些鬼話,她毫不示弱的回視陸禦,似是要透過麵具,看到麵具下麵的表情,良久才道:“你知道我的目的,幫著我進來,我欠你一個人情,隻是這皇宮之中,怕是不好請你吃飯。”“嗬嗬,你怎麼還知道還人情這種事情?”陸禦輕笑出了聲,似是很高興的樣子。白汐皺眉,“我為何不知道還人情這種事?你很了解我嗎?”“嗯。”在白汐深究的目光之下,陸禦老神在在的點頭,“你這樣的美人,我自然要多加留意。”他的話絲毫不能令白汐滿意,她突然起身,隔著桌子傾身俯視著陸禦,冷冷質問,“你肯定知道裴聿在哪裡對不對?我早就應該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