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淩亦進步得很快,雖然隻有幾天,但是林無崖能看出來。 但這也在意料之中,事實上,從他的出生開始,他所經曆的一切都是為了太子而訓練的,包括他之朝堂上處理的每一件事,由小到大,由淺入深,隨著他的進步而更新。 林無崖並不意外他的進步,他也再未念過《道德經》,常做的事隻有一件,就是坐在太子身邊,默默打量他的一切,觀察他的心性是否因為可登太子之位而重新變得急躁。 好在結果令所有人都滿意,安淩亦真正做到了心平氣和,情緒能夠藏得越來越好,便是遇到不順心的事,也能做到安之若素。 更重要的是,他公私善惡賞罰分明。 奸細招了,結果果然和他們猜想的一樣,安淩亦得到滿意的答案,卻並不顯得激動,而是將目光放在了林無崖身上,想要問問他的意見。 “很好,”林無崖緩緩道,“既然已經打開了缺口,就順藤摸瓜,直到你查無可查,最後整理好所有證據,當做壽禮,先給你的父皇。” 安淩亦微不可查地怔了一下,“以此為壽禮,是否顯得不敬?” 從來隻有用好消息作為壽禮的,何曾聽過用壞消息作為壽禮的?安淩亦不解也是當然,哪怕他知道丞相用意,也不近為之擔憂。 林無崖笑了笑,“你的父皇老了,但還沒有到不中用的時候。五皇子……淩亦,這是你要成就自己、成就大周的第一步,光有孝心不夠,還要學會無情。” “無情……”安淩亦垂下頭。 林無崖站起身,語氣變得緩和了些,他來到安淩亦身邊拍拍他的肩膀,“除此之外,你還需要準備一件事,一件你成為東宮太子之後,必須要做的事。” 安淩亦有些不解,“什麼事?” “哈,”林無崖竟伸手談了下他的額頭,這動作他從小便對安淩亦做,但一旦他當上太子,他就不能再如此了,“一國之帝需要提早培養和適應,一國之後,同樣如此。” 安淩亦心下一沉,嗓子突然有些發乾,“父皇要為我選妃……” “孩子,你要記住,你的婚事,是國家的婚事。你父皇愛白璃若此,但他卻始終無法封她為後,將來你可以學你父皇,但是,”林無崖聲音又是一沉,“蘇小小你不能動!” 安淩亦去找蘇小小的事瞞不住安寧邦,自然也瞞不住林無崖,這消息傳到他們耳邊時,起初他們是想笑,都說子肖父,卻也不料連喜歡的人都是這樣。但直到他們聽聞蘇小小那劈頭蓋臉的痛罵後,才意識到嚴重性。 安淩亦卻不理解,“為什麼?就因為她是容崢在意的人?” “不,”林無崖擲地有聲道,“因為是他扶你上位,也因為九連舵為皇室出生入死,更因為他們心中有彼此……” 他們心中有彼此……嗎?安淩亦想起那日蘇小小的嚴詞厲色,他本該隻對其有利用之情,可現下為何……這般惆悵? 林丞相長歎口氣,恍惚間,他看見了那門前站著的宮女,好似便看到了當初那個驚才豔豔的女子,“我們曾坐視悲劇發生,如今老了,心中悔恨越深,而現在,我們不如此了。我們大周風骨長在,從來都不接受忘恩負義的皇帝,你……明白嗎?” 忘恩負義? 安淩亦瞳孔微縮,腦海中想起的還是蘇小小的痛罵,他其實從不了解蘇小小,他以為不卑不亢已經是她最大的勇敢,可是他錯了,蘇小小遠比他想象中的勇敢、聰慧。 那是他第一次深刻了解她,卻是用那麼震撼又無地自容的方式,她給了他自記事起從未有過的打擊,也有從未有過的激勵。 “我,明白了,”安淩亦苦笑道,“我明白了。” 他終於明白,他大約對她是真的動心了,卻偏偏在再也沒有資格得到她之後。 “進宮吧,”林無崖道,“去看看你的父皇,他病了。” …… 並肩的駿馬停在夕陽之下,十道長長的影子拍開,臨冬寒風烈烈,他們卻不覺得冷,笑意從嘴角蔓延到心裡,享受過一次痛快淋漓。 “風景真好啊,”蘇小小感歎道,“要是能在這兒吃上一頓火鍋,那真真是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