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省一列衙門自成庭院,規格次序森然。吏部是入省頭一處最大進開的門戶,往後幾處皆按“吏戶禮兵刑工”的古製縱列錯落,雖說吏部門庭最寬闊輝煌、屋宇最華麗、房舍最多,論占地卻不敢同刑部相較,光是那令人聞之膽寒的三處過審公堂與刑部大牢,便使其他衙門退避三舍。卓思衡甚少到刑部衙門辦公差,與刑部尚書顧憫淳大人也多是朝堂相見或議公事或共同奏對麵聖,今日特意拜會,卻是頭次。“楚侍郎辦案利落,為朝廷掃除弊亂,聖心有照,望他能在刑部多多曆練,今後處置刑獄執正國家法度前途無量,可若留在刑部侍郎的位置上,論功卻未升,但有功之臣不賞卻是不應,因而聖上希望我與顧大人商議下給楚侍郎在品級和恩榮上如何提攜,也好教其他官吏以楚侍郎為國器表率。”卓思衡見過顧大人後,與其在內堂敘話,顧憫淳極為看重楚熒這個門生,甚至此案未曾自己著手,將一應功勞全給了楚熒,聽到聖上特地讓吏部安排褒獎事宜,一向剛毅的麵容也多了些許驕傲和柔軟:“多謝聖上隆恩,也有勞卓侍郎費心。”二人商量了半個時辰,最終決定聯名將議定結果上一道奏章。卓思衡特意將真正想說的話留待公事辦完欲走時再講,果然顧憫淳也是欲言又止、欲留卻默。“顧大人,還有一事。”卓思衡比方才言明公事時聲音低了不少,語氣也略顯遲疑,“舍妹前日略有不適,神情也格外委頓,我追問下她才略有告知一二,前幾日發生在女學之事……我按理不該以下官之身份求問大人非公差之事,可還望大人念及我兄妹自幼孤苦相伴,我為兄長見妹妹憂勞欲病心中實在不安,故此一問,請大人見諒。”顧憫淳聽罷長歎:“你兄妹如何情況朝野皆知,你為兄為父該當此問。是我教女無方……其言狀無禮,令長公主殿下為難,使令妹懷憂,實乃家門不幸啊……”顧憫淳說得十分嚴重,反倒不像真的責怪女兒,卓思衡心中也似明鏡,這件事從始至終顧世瑜都占著一個理字,像顧大人這般家教和官聲之人如何不曉?不過是想卓思衡和妹妹能幫忙略轉圜些如今女學緊張的氛圍,才加以重詞責備在先,好給女兒一個台階下。畢竟此次牽扯皇家,堅毅勁直如顧大人,也不得不略有屈就。“此事要我說根本不是令千金的過失,顧大人何處此言?”不管是為妹妹還是為太子,卓思衡都希望寧息此事,但也不該讓顧世瑜因遷就皇家尊嚴而折損原則,“那日之事舍妹也覺女學雖是閨閣之教,卻有長公主殿下主持,法度不可費,難道太子妃一家的顏麵是皇家的,長公主殿下的便不是了麼?”聞聽此言,顧憫淳忙拉著卓思衡重新落座,也不再迂回縈繞,直言道:“不瞞卓侍郎說,此事我一直想同你商議,一來令妹與我家不孝女皆在女學為教,你我二人必然同心同德不想女學就此造阻,令吾家女才誌空費,可若真開罪了太子殿下同太子妃,到了聖上麵前,隻怕也難辭其咎又連累女學閉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