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油爆湖蝦的空盤端回後廚,馬瑞便有些自鳴得意。空盤代表著食客的認可,對於馬瑞來說是一種誠摯的反饋。 世上從來就沒有浪費食物的食客,隻有糟蹋了食物的廚子。把尚佳的食材做得難以下咽,還抱怨食客挑剔,那就是道德綁架的流氓行徑。 等到岩燒牛裡脊端出去,居然有人主動跑進來要求幫忙打下手,就更能說明馬瑞的技藝精湛了。 要幫忙的這人衣著不凡,燙金蟒袍標誌著身份高貴,國字臉,堅毅的麵龐,配上細密的絡腮胡渣,看起來像是沉穩冷靜的硬漢。 隻是看向馬瑞的眼神有些奇怪,好奇中帶著詭異的貪婪神采,看得馬瑞心有不安,而對方目光甚至在馬瑞轉身後更加肆無忌憚,以至於馬瑞懷疑自己遇到了基佬。 不過有人來打下手總是好的,特彆是免費的那種,並且這人似乎深諳廚藝,對於食材的切割和器具的使用極為熟稔。 馬瑞隨便吩咐一句切薄,那筍片便薄如蟬翼,指揮火腿切段,那肉條就跟尺量似的整齊劃一。至於焯水,油煸之類的工作,這人更是得心應手,根本不用馬瑞提醒,焯完水的筍片立刻放入冰水,急冷急熱可保證筍片的青澀味去除又不失脆嫩口感,油煸的菜莖也恰到好處,正是斷生又不致變色的精準節點。 連這樣厲害的廚子都甘願給自己打下手,讓馬瑞不禁有些飄飄然,乃至有一種在啟源大陸開飯店的衝動,或許生意火爆成為富甲一方的大財主,也有機會接觸到上層社會。 不過這種誌得意滿沒有維持太久,就在馬瑞準備嘗試一頓麻辣香鍋的時候,眼角忽然閃過一道銀光。 還在做白日美夢的馬瑞隻感覺背後脖領一緊,腳掌忽然離地,整個人騰空而起,然後在“嘭”一聲撞擊之後,再睜開眼已置身一片漫白的屋外。 此刻馬瑞還一手拎著平底鍋,一手攥著炒勺。 “快走!”銀發少女話雖這麼說,但其實在走的隻是少女本人,馬瑞雙腿根本沒有動彈,被拎著像行李箱似的在雪地裡拖出一道雪痕。 也難怪馬瑞滿頭霧水,前一刻還在溫暖的廚房,僅僅轉眼的工夫,怎麼就到了冰天雪地的荒郊野外? 眼看著周圍樹木飛速倒退,馬瑞這才緩過神,拚命扭動身體想要停下,嘴裡嚷嚷著:“慢點慢點!怎麼啦?乾什麼去啊這是?” 銀發少女隻顧埋頭狂奔跳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馬瑞晃得頭暈目眩,腹內翻江倒海,更關鍵的是,這麼時緊時鬆的拉扯,衣服紐扣崩掉了好幾顆,馬瑞感覺身上的衣物隨時會舍棄自己而去。 “柳隱妹妹這是去哪啊?不辭而彆可太不禮貌了!”一道清亮的聲音從後而來,而且因為發聲之人也在急速奔馳跳躍,所以聽起來像是立體聲,從各個角落追來。 馬瑞一眼就看到了追逐者,火紅色的衣物在一片銀裝素裹中異常顯眼,而且來者速度奇快,說話的工夫已經從視線中一個紅點慢慢擴大,能模糊看到高挑的身形。 簌簌—— 比起追逐者,兩道堪比子彈的粉色靈氣更令馬瑞驚恐,根本沒看清模樣,隻見到粉色彈道,接著就命中了馬瑞大腿之間的雪地,以及腦袋旁邊不遠處的樹乾。 激起的雪沫和木渣沒造成什麼傷害,但嚇得馬瑞全身毛孔緊縮,寒毛豎立,若不是一路沒喝什麼水,估計膀胱都控製不住了。 洛櫻的黑色長裙也出現在了冬季乾枯的枝椏之間,瞅準機會,一翻手,又是兩道粉色靈氣光柱襲來。 簌簌——叮! ;一道貼著馬瑞的鬢發而過,一道被柳隱反手彈開。 “洛櫻,我叉你大爺!”馬瑞忍不住破口大罵,這他嗎招招衝著自己的要害而來,不是上麵的腦袋就是下麵的腦袋,根本不給活路! 回答馬瑞的還是兩條粉色彈道。 不過這一次全部被柳隱彈開,而馬瑞也終於獲得了自由,因為銀發少女停下了腳步,反身攔在了馬瑞身前。 “你先走,我攔住她們。”柳隱言簡意賅,話音未落,六尺長刀已經握在雙手。 馬瑞還不知道大廳裡發生了什麼,導致雙方忽然敵對,不過馬瑞倒是能理解這些女人,畢竟翻臉本來就堪比翻書容易。 “有話好好說,女孩子家彆動不動打打殺殺……”馬瑞嘗試著勸說雙方,而且他不覺得自己能跑得過這些女人。 “對呀,柳隱妹妹何必走這麼急,留下來咱們好好談談。”夏瑰扭著胯走到一個安全距離,攤開手表示毫無威脅的友善。 馬瑞心裡微微一沉。 這紅衣女子速度更快,這麼一路追來依舊能保持氣息平穩如常,而馬瑞可以清晰地聽到柳隱的喘息急促。 這一細節就能說明雙方的境界差距,而且對方看似友好地未露兵刃,其實更是一種自信,就好象之前洛櫻秒殺對手,連武器都不用出現。 “妹妹放心,我們花澗派絕不會失了待客禮節。”洛櫻片刻後也到場,從外圍慢慢踱步到了另一側,隱隱和紅衣女子形成夾角,封堵了柳隱的逃跑方向。 “快走啊!”柳隱對於花澗派的話語恍若未聞,反而側臉瞟了一眼身後,幾乎咬牙切齒喝道:“你滾啊!” 從聽到爆炸性消息的那一刻,柳隱便知道壞了! 不管無量山頂的結局如何,雙方衝突在所難免,而自己身處敵營,無疑如入虎口,當即便決定趕緊逃離。 門派之間根深蒂固的矛盾絕不由私人關係能夠改善,門派提供給弟子修煉資源和社會地位,作為回報,與門派同仇敵愾就理所當然。一旦門派出現敵人,那麼就是每一個門派成員的敵人,必須一致向外,哪怕是親骨肉也必須刀劍相向,否則就成了門派叛徒,麵對最嚴苛殘酷的懲罰。 之前三方聯盟的時候,三大門派坐下來可以言辭統稱為“我們”,而一旦聯盟破裂,“他們”就是“他們”,“我們”還是“我們”,一切都會變化,不因個人意誌而改變。 柳隱意識到了這一點,逃跑是唯一的出路。 但因為事態還未完全惡化,至少還不知道山頂之上傷亡如何,所以柳隱知道自己還算安全。 畢竟這些花澗派弟子身處無量山中,同樣麵臨被圍剿的危險,此刻沒必要取柳隱性命,或許扣押作為人質的效果更佳。 當然,誰也不願甘當人質,柳隱本想一走了之,但轉念之間又想到了留在後廚的馬瑞,心善的少女還是決定冒一次險。 是她想吃東西,才致使馬瑞身陷危險,心中的愧疚使得柳隱做出了毫無把握的舉動。一個人尚有生機,帶著一個比自己還重的男人,根本是自掘墳墓。 事到如今,少女知道自己注定被俘,隻想爭取更多的時間,讓馬瑞有機會逃出生天。因為他若留下,根本沒有生機,以他的身份地位,連人質都夠不上。 馬瑞根本不算無量山弟子,還得罪了心狠手辣的洛櫻,即便當場被殺,也不會掀起任何波瀾。 誰會在乎一個區區幫工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