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死纏爛打(1 / 1)

第13章:死纏爛打有那麼一瞬,他呼吸困難,不斷咳嗽,他覺得自己隨時會死去,而那個和他的妻子生得一摸一樣的女子端正的坐在他前方,手指放在膝蓋上,一動不動。如果不是那時花十九借機闖了進來,給他倒茶端藥,那個女兒大概會很開心的看著他就此死去。於是,現在話就說不出來了,他眯起眼睛,看向皇帝莊,心裡怨毒越來越重,隻恨不得把麵前這男人零碎剮了再挫骨揚灰。他們莊家的人,太能算計了!明明是備著黑手,卻還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誰能相信,身為皇帝的他,會不知道星衛首領的身世?他們挾持著自己對女兒的親情,隻怕,是要等到最後關鍵時刻,才亮出手裡的底牌!莊思浩眼底波光流轉,隻當沒看見溫玉亭眼底的怨恨,他小小的抿了一口酒,覺得渾身暖和了一點,說道:“……國主放心,朕必然不會薄待令媛的。”溫玉亭冷笑,正要說話,身後傳來花十九的聲音,他一轉頭,此時天已快亮了,花十九走過來,俯身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麼,溫玉亭眼睛一細,點點頭,“讓他上來。”花十九點頭下去,溫玉亭轉頭,眼神裡帶了一種無法形容的惡毒,他對皇帝莊揚了揚下頜,“陛下,外麵可是有人求見。”此時,此地,求見?誰人?看了一眼溫玉亭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皇帝沉吟了一下,微笑,“不知是哪位?”溫玉亭好整以暇的十指交疊,還以同樣的微笑,“來的倒還是陛下的熟人。”“哦?”挑眉。“魏國明王……衛彥寒。”莊思浩不禁一愣:是他?幾個時辰前他不是剛從這船上逃下,怎麼現在敢回來?不過他的一愣不過刹那,隨即恢複了一貫的冷靜,他微笑頷首,“那就勞煩國主安排了。”既來之,則安之,沒什麼大不了的。更何況,他現在身體康複的差不多,身邊又有大批高手保護。當明王衛彥寒再次踏上這艘數個時辰之前自己才跳下去的船隻的時候,心裡隻不停的轉著一個念頭:自己怎麼還會回來?自己怎麼會回來!和楚明月一起掉下江之後,他立刻被早埋伏在周圍的護衛救走,卻還是沒能帶走楚明月,上了岸,一路奔馳,回到據點,在他推開門的一瞬,他卻看到了此時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衛烈——他怎麼會在這裡,他不是應該在逃亡的路上嗎?!他不是應該和自己的軍隊彙合之後被控製起來了嗎?!他怎麼會在這裡!重傷未愈的男人斜靠在榻上,悠閒的玩弄著一柄玉如意,看到他進來了,高大挺拔的男人還很有閒情逸致的召喚他過去,一起玩賞手裡這柄紫玉的如意。 衛彥寒渾身肌肉繃緊——他知道,現在這屋裡屋外,都是自己的心腹,隻要他一聲令下,這些人為他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他知道,剛才他過來的時候,外麵沒有異狀,衛烈並沒有帶太多人過來,這邊還是由自己的人控製局麵。他也知道,現在他一聲令下,把衛烈擊斃於此,太子尚幼,整個魏國再沒有第二個可以和他抗衡的人,他就可以奪得皇帝的寶座。但是——當他看到衛烈的那一刹那,他隻覺得腦海裡一片空白。他曾無數次幻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打敗兄長時的情景,也無數次的幻想過刀鋒刺穿兄長心臟的景象。他十五歲外放定州,苦心栽培自己心腹,四年時間,以為自己羽翼已豐,但是當他在全無提防的情況下看到衛烈的一瞬間,他隻覺得自己如同被蛇盯上的青蛙,連一根頭發的控製權都已不在自己手裡了。那是從小就深種的,根深蒂固的——恐懼。對於兄長的強大,壓倒性的恐懼。完全不是可以由自己控製的深刻無力慢慢泛起,從腳踝向上,一點點沒頂而去。心臟開始絞疼,衛彥寒卻覺得心越跳越快,過於快速的鼓動在胸腔裡攪起沉重的疼痛,他努力想彆開視線,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連掉轉視線都做不到。看他沒有過來,衛烈略抬了頭,奇怪的看他,又喚了一聲,“寒兒?”看起來,衛烈的口氣,就像喚一條小貓小狗似的,隨意,而且散漫。不,還有機會的,對,這樣靠近他,然後一刀殺了他!僵硬的指尖碰了一下袖子裡暗藏的匕首,衛彥寒困難的吐出一口氣。對,還是有辦法的!能殺了他!邁著僵硬的步子,他走向衛烈,就在他站到衛烈麵前,手指已經握住了匕首把柄,隨時可以和一擊殺了衛烈的時候,這個強壯的男人忽然毫無預警的伸手,搭在了他握著匕首的手腕上。那起落之間的姿勢,果斷,決絕,仿佛早有準備。然後,他唇角一彎,輕輕的說,“寒兒,你真的以為你做什麼我都不知道嗎?嗯?”這一刹那,衛彥寒猛的瞪大了眼,瞳孔裡倒映著兄長一臉輕鬆的笑容,衛烈微微坐起身,抬手愛憐的摸了摸他一頭濕漉漉的頭發,然後靠近他,微笑,“還真是無能啊。寒兒,你說說,你真的是我的兒子嗎?”他知道!他什麼都知道!自己謀反的事情,自己知道他不是自己父親的事,甚至於自己根本反抗不了他的事,他什麼都知道!——贏不了,無論如何也贏不了,無論怎樣反抗也贏不了——聽到匕首落地的清脆聲音,衛彥寒睜大著一雙妖嬈漂亮的眼睛,隻覺得眼前一片霧氣,就連他最畏懼的兄長都看不清楚。他一動不能動,什麼都看不到,他隻聽到衛烈用悠閒得仿佛在說明天天氣的語氣對他說,“寒兒,這樣吧,替我去做一件事吧。雖然你很沒用,但是這麼簡單的事情,總是做得來的吧。”於是,他現在就以魏國親王的名義,重新回到了船上。上了船,在船艙裡等著,他神智才逐漸完全恢複,隻恨得一口血要從腔子裡噴出來。他幾乎想一頭死在這船上好了,想到自己剛才在衛烈麵前的無能樣子,他心底就燒得發疼,血液都幾乎要沸騰。不行,要冷靜。不能這樣死了!他咬著嘴唇,嘗試著笑了一下,牙齒一錯,嘴裡一陣血腥,顯然是出了血。苦味衝進嘴裡,他反倒冷靜了下來。他還是有機會的。對,還有楚明月,不是沒有機會的,隻要還有楚明月,就還有扳過一城的機會!反複深呼吸了幾次,他聽到門扉一響,有人走了進來。他回頭,看到莊思浩走了進來,他一笑,施施然向莊思浩施禮之後,他從袖子裡拿出一個錦繡小盒,放到了桌麵上,“敝國陛下要本王帶些東西給陛下,還望陛下笑納。”皇帝莊看了一眼小盒,輕輕頷首,身後有侍從拿過盒子,驗過火漆,遠遠的打開,檢查沒有問題之後,拿到了他麵前。盒子分為兩層,上麵是一卷絹書,莊思浩拿了起來粗粗一看,唇邊隱隱有笑。隨手把絹書遞給了衛彥寒,衛彥寒接過了一看,卻是一紙和約。內容是:以雲林江畔四州三十一城為代價,換取大梁此次的退兵。這條件和之前自己開給莊思浩的一摸一樣,衛彥寒隻覺得背後一層冷汗冒了出來,手指微微顫抖:原來真的所有一切都在衛烈的掌握之中。那麼,母後......隻怕早已落入了衛烈的掌握之中。如果這次不是莊思浩連環之計,加上運氣太好,現在他隻怕已成了衛烈計劃的犧牲品了。一邊想,一邊快速的瀏覽著,當衛彥寒看到最後幾行的時候,忽然臉色一變。他赫然看到最後幾行寫著,為了代表和談誠意,魏國願以魏國皇帝之弟衛彥寒作為人質,押在大梁——明王纖細優雅的指頭不受控製的抽搐,正要說話,隻聽到一聲脆響,盒子落到了地上,從裡麵滾出來了幾樣東西,皇帝渾身微微顫抖,牙齒咬的極緊,一絲血線沿著唇角流出,滴到白衣之上,觸目驚心——這一次明王算領教莊思浩手段良多,深知這是個心誌堅忍的皇帝,能把他刺激成這樣……他下意識的向地上掃了去,隻看到地上滾著兩枚小孩子的拇指和兩塊小小的髕骨,其中的一隻拇指上還帶著枚小小的玉石扳指。那是梁國二皇子莊檄的骨骼!當下明王也愣了一下,莊思浩卻沒有理他,隻死死盯著地上那小小的指頭和髕骨,唇邊鮮血越滲越多,半晌,兩個枯澀不堪,仿佛從心裡迸出來的血凝結而成的兩個字靜靜回蕩在空氣中。他說:“檄兒——”無儘的隱忍,和無邊的悲涼,在他的唇齒之間掙紮著.....最後,隻喚出那兩個簡短的名字。而明王這回冷汗真的下來了,原來,衛烈要他送來的,不僅是一紙和約,還有莊檄的兩根手指和髕骨。他渾身一凜,不敢說話,隻是緊緊盯著莊思浩的麵色,要知道一旦他有不能隱忍,自己這個敵國親王就會頃刻身首異處。莊思浩卻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大梁的皇帝隻是僵硬著身體,慢慢的彎下腰,撿起骨頭和手指,放入木盒中,合上,然後轉頭看向衛彥寒。那一瞬,衛彥寒隻覺得麵前的男人一張麵孔全無半點血色,連嘴唇都淡的幾乎沒有顏色,隻唇角一絲血線鮮紅豔烈,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