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因為爹爹是奸商在範宣宣的目送下,三人沒有再多說什麼,駕著她從寨中找來的馬車,繼續趕路。駐留在原地的範宣宣,看著馬車消失的山道良久良久,心想用不了多久,她就會去血玉城找他們的。三人繼續趕路,五個行變成了三人行,沒有老板坐陪,水木嫣這下落寞了不少,連趕了兩天路,三人平安無事的到了血玉城。照說越接近血玉城,強盜賊匪就會越多,但三人這一路像有了神魔保佑,沒有任何人招惹,一時龍淺和水淩寒覺得這血玉城並沒有三妹說得那樣可怕。卻不知賊匪不敢招惹他們其實是這輛馬車的功勞,車頭前兩盞鮮紅的燈籠,上麵寫著大大的華青二字。這一路的賊匪以為他們是華青幫的來頭,避他們如蛇蠍還來不及,哪還敢跳出來班門弄斧。不像二人猜想得那樣,進了血玉城,城中的情景竟然空前的繁榮,跟京城有得一拚,歇下腳,吃了頓飽飯,三人向最終的目的地趕去——水宅。水家是城中響當當的大族,對城中的商業有很大的影響力,是城中的頂尖富豪一族。馬車停在身後,身前是巍巍大宅,大宅前兩蹲石獅子威武嚴肅怒瞪八方,看著十分的有氣勢。紅木大門上的青銅大環散發著清冷的光,門前兩位家丁麵容嚴肅,目不斜視。“怎麼回事?”水木嫣盯著頭頂上的匾額,那上麵寫著大大的“瞿府”二字,而並非“水宅”。水淩寒和龍淺都懷疑三妹在馬車中晃暈了頭,弄錯地方了,這明明寫著“瞿俯”嘛,又或者是三妹隱姓埋名了,其實她真正的名字是瞿木嫣。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家門,水木嫣怎麼會不認識,心中有著不好的預感,她大聲向兩位家丁叫道:“這裡以前不是水宅嗎?怎麼現在成了瞿俯了。”她的聲音成功地打破了兩位哥哥的浮想聯翩。半眯著眼的家丁冷冷掃她一眼,注意到馬車上的燈籠後,眼睛瞪得大大地,像見了鬼一般,石階下的三人被他的表情嚇到,看向後麵,沒有什麼啊?家丁驚訝完畢後,立馬換上一幅戰戰兢兢的麵容,膝蓋都開始打顫。“小姐有所不知,這水宅半年前就改名叫瞿府,現在這裡是我家知府老爺的宅邸。”“那水宅中的人呢?”水木嫣急急問道。“整個水家的人,因為水通天貪汙枉法,被知府發配到意流河做永世船奴。”“什麼!”水木嫣聽後大驚,差點向後直直摔倒,水淩寒和龍淺反應快,上前伸手將她扶住。水木嫣似乎失去了語言的能力,嘴唇微張,眼睛直直地。見此情景,兩位哥哥一陣心疼。“你說的可是真話?”水淩寒喝問。“真話,當然是真話,我如果有半句虛言,一定不得好死,公子可以隨便抓個人來問問,半年前水家被查封,全被發配去當奴隸,水通天水老爺在城中可是大大的好人,當時城中大部分百姓整夜跪地不起為他們求情,這事可是人人皆知,我不敢有半句虛言。” 見對方三人中除了那驚得快要暈倒的小姑娘以外,其他兩位臉上都是一幅凶神惡煞的樣子,家丁嚇得臉色都變青了。站在門另一邊的家丁連忙接口道:“剛剛他說的全部屬實,我可以作證。”證實了事情的真偽後,兩人對視了一眼,心想這事一定沒這麼簡單,既然是大大的好人,怎麼還會被查封抄家呢,兩人見三妹還是神不思蜀的樣子,於是決定先找一個落腳的地方,然後再將整件事查清楚。客棧中。“三妹,你不要太難過,明天我們就一起去意流河,二哥已經租了船家,明天清早我們就動身。”“三妹,大哥相信這事一定另有隱情,我一定會查清楚的,到時要知府還你爹一個清白。”兩人紛紛安慰著。“無奸不商,無商不奸,這是我爹告訴我的,他平時會貪一點,但絕不會去欺騙百姓,從百姓身上得利,爹爹隻會在位高權重者身上拿好處,這次肯定是得罪了什麼大官,才會淪落至此,但我爹是有分寸的人,就算犯再大的錯,也不會罪至抄家查封的地步。”水木嫣邊說邊回想起父親教她“無奸不商”這句話時的情景。涼亭中,擺著一方八仙桌,桌上是各式精致糕點,炎炎夏季中的陽光毒辣非常,可是不管那光芒如何耀眼強烈,都照不進這方涼亭中,周圍筆直的水杉樹高聳入雲,直指天際,濃密的樹枝覆蓋出大片大片的濃萌,涼亭正處於這片濃蔭的中間。一個胖嘟嘟的小女孩兩隻手抓滿了噴香的糕點,嘴邊全是綠色的粉末。“爹爹,小米小齊他們都說這些甜餅隻有我一個吃得起。為什麼?”邊說嘴中粉末還直噴。小米小齊是廚娘的兩個女兒。“因為爹爹是奸商,無奸不商嘛!奸商的女兒就有甜餅吃啊。”比小女孩兒還胖些的男人,腆著肚子笑咪咪的說著,慈愛的看著小女娃。猛吃糕點的小女孩兒停下動作,眨著圓溜溜的眼睛,奇怪道:“可是小米小齊說奸商是壞人,爹爹你是壞人嗎?”“爹爹雖是奸商,但是隻騙壞人的錢財,所以爹爹是專騙壞人的壞人。”笑得像彌勒佛的男人摸著女兒的兩根羊角辮解釋著。小女娃掰著肥肥的肉指頭,“兩個壞人加起來,是不是就是大大的壞人了。”沒想到女兒會這樣理解,“不對不對,這種事情可不能用相加的方法哦,專騙壞人的壞人,是比好人稍微壞一點的那類人。”“壞一點?”小女娃更加不解了,從來沒聽過這樣形容的,“這‘一點’有多大。”聲音稍頓,眼睛骨碌碌的亂轉,將兩隻胖手張開,拉成大大的一字,然後道:“有這麼大嗎?”男人仍然笑咪咪,“沒有那麼大,隻有小指頭這麼大一點。”小女娃怔怔地看著男人比出的小指頭,眼裡滿是不屑“原來隻有這麼一點啊,四舍五入一下的話,那爹爹你其實還算是個好人哦。”男人哈哈大笑,沒想到女兒將算法全用到了這裡。“嫣嫣你每次吃這麼多,長這麼胖胖,小米小齊不笑話你嗎?”邊說邊捏小女娃的臉蛋。“他們才不敢笑話我呢,他們那是嫉妒,因為隻有我才有吃胖的資本,她們隻能乾看著,所以爹爹你繼續做奸商吧,做奸商嫣嫣才有甜餅吃。”“嗬嗬,再胖下去,小心沒人要哦。”“沒關係,爹爹你要嫣嫣就行了。”說完小女娃討好的上前蹭著胖男人的臉頰。想著想著水木嫣潛然淚下,嘴中喃喃著“奸商、奸商、無奸不商……”看著神色淒楚的三妹,龍淺和水淩寒也是心中一痛,這時水淩寒將龍淺拉出房外,輕聲道:“你明知道三妹擔心家人,你怎麼還租明天一早的船,我們今天晚上趕去就行了,早點見到家人,三妹也能早點放心啊。”“你以為我沒有考慮過嗎?可是你看三妹現在這樣子,如果立馬看到家中人受難的樣子,她能受得了嗎?”水淩寒回頭看一眼那倚窗而立的人影,覺得眼前的人說得沒錯。三人租的三間房,都是朝北的方位,三間房的窗戶都是朝著街道的,從窗口看,街道集市的情景能儘收眼底,喧嘩吵鬨的聲音紛紛從窗口鑽進來,街上有捏泥人兒的,有賣糖葫蘆串的,有賣金銀首飾的,有賣字畫折扇的,什麼都有,遠遠望去,繁榮一片。喧鬨聲中傳來“賣豆腐嘍,賣豆腐西施磨的豆腐嘍,賣豆腐嘍”響亮的吆喝聲,因為這聲音清亮乾脆,圓潤的聲音像一條涼爽小溪緩緩滑過人的心口,所以在喧鬨聲中尤為突出,這時分彆待在兩個房間的水淩寒、龍淺聽到隔壁傳來三妹的驚呼。(水木嫣的房間在兩位哥哥房間的中間)“齊郎!”跟著又聽到“咚咚咚”地板被急急踩動的聲音。龍淺和水淩寒微怔,然後迅速趴到窗口,果然看到三妹從客棧大門口急急奔出來,向街外跑去,一直跑到怔愣在原地,肩上挑著擔子的年輕男人身邊。說年輕男人都還抬舉他了,遠遠望去,隻見那小孩兒和三妹相對而站,身高隻比三妹高寸餘,小臉圓圓胖胖,白白嫩嫩的,跟他擔子裡的豆腐一個顏色,看著就像一小孩兒。熱鬨的街,不時有行人從兩人身邊擦過,不知是說了什麼,兩人均靦腆得暈紅了臉頰,兩人的聲音太低,淹沒在沸騰的人聲中。陽光將兩人包圍,粉嫩粉嫩的兩人全身似綻放著淡淡光芒。樓上的兩人看著他們相遇的情景,越看他們越像兩小孩兒。過了一會兒後,水木嫣開始用力咬嘴唇,頭也慢慢的低下去,而那賣豆腐的小孩兒則撓著後胸勺一臉歉意的樣子。天邊的餘輝快要散儘,街上的兩人說了很久很久,客棧二樓的兩人也看了很久很久。街上的兩人揮手告彆後,怔立的瘦小身影一直目送那賣豆腐的小男孩挑著擔子,搖搖晃晃的遠去。直到那搖晃的身影在轉角處消失,水木嫣才回轉身,腦袋低垂著,拖遝著腳步向客棧走回來。神情看上去比之前還要絕望沮喪。待水木嫣上來,兩人上前關心的詢問。“怎麼了,三妹,他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齊郎嗎?”死死地咬著下唇,水珠從眼裡湧出來,剛剛一直隱忍的眼淚現在才敢湧出來。“他現在已不是我心心念念的齊郎了,他現在是有婦之夫。”水珠兒湧得更急。“怎麼會這樣?”“你不是說他會一直等你的嗎?”水木嫣突然捂住耳朵舉止瘋狂的叫道:“你們不要說,我什麼也不想聽,也不想解釋,我怎麼知道他為什麼沒等我,我怎麼知道僅僅隻過了半年他就娶了豆腐坊的西施為妻,我怎麼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淚水瘋狂的蔓延著,邊捂住耳朵邊向後退,似乎這樣就能隔絕掉剛剛聽到的這些信息,這樣她就什麼也不知道,那她便還是那個一心念著齊郎的單純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