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李歡pk黑衣人年輕人對二人的調侃充耳不聞,依舊是刻板的語調:“二位,請吧。”他的這種神情,令人想起陳列櫥窗那些毫無生命的模型,李歡盯了他幾眼,心裡覺得有些奇怪,馮豐倒因為見了許多次了,再加上劉子業那麼古怪的樣子都見到了,也不覺得有什麼可怕的,淡淡道:“我也餓了,要吃飯啦。”李歡點點頭,抱起她往裡走。這期間,周圍的環境布局,他已經詳細地觀察過了,這片巨大的草地四周都是數丈高的圍牆,圍牆上還是密密麻麻的電網,仿佛與世隔絕。他尋思,這裡應該是什麼管製區域,不然不會戒備如此森嚴。心裡忽然大感恐懼,如果這樣的一個研究場所,有官方背景作為掩護,裡麵的人在此胡作非為,更是會鮮為人知。單單指望葉嘉,自己和馮豐,哪裡還能逃得生天?草場的四圍還有密密叢叢的樹林,在夜色下看來,仿佛隱藏著許多奇形怪狀的東西。有一雙綠幽幽的眼睛一閃,隱隱露出一頭,他一看,竟然是一隻巨大無比的藏獒,看樣子,這裡不知潛伏著多少這樣的“警衛”。那種安保看似不經意,卻裝了最嚴密的監控係統,可不是做做樣子,比任何銅牆鐵壁都嚴格,要從這裡逃跑,簡直毫無可能。年輕人還刻板等著二人,李歡也不磨蹭,抱著馮豐進了那道虛掩的門,這時才發現,這道門並非“虛掩”,而是指紋控製的,顯然,自己和馮豐都被經過了特殊設置,才能隨意通過。門裡已經亮了燈,是那種極其柔和的米色,二人剛進去,年輕人刻板的聲音又響起:“請二位各自回房間。”李歡笑起來:“我們就在一起,你告訴你們的主子吧。”年輕人側身,拿著小型的對講機說了幾句話,他講的是一種極其偏僻的土語,二人一點也沒有聽懂他說的什麼,隻看到他很快就走過來,仿佛得到了指示:“行,你們就一起吧。”李歡抱著馮豐走進去,才發現她的“房間”,完全跟自己的一摸一樣,都是那種超標準的無菌空間——這時,房間的窗子已經打開了,是一扇隱形的氣窗,從外麵控製的。正常人肯定無法長期生活在無菌空間,也許是見馮豐身體不好,他們另有計劃,就將這個房間“開放”了,還能夠進進出出,當然,活動範圍永遠隻能局限於房間和草坪的距離。鋪著雪白台布的桌子上已經擺了幾碟小菜,色彩鮮豔,看起來十分精致,也搭配得極其健康,令人很有食欲。有種很詭異的氣息,兩人幾乎是同時回頭,隻見對麵的牆壁上,突然多了一幅畫——是那幅非常著名的《最後的晚餐》。兩人麵麵相覷,李歡看出馮豐拿著筷子的手微微有些發抖,笑起來,夾一筷鮮嫩的蕨菜給她:“任他裝神弄鬼,我們先吃飽再說。” 她想起劉子業,忽然有些吃不下去,隻強笑著吃喝起來,覺得每一粒飯下咽,都跟石塊似的,根本吞不下去。“你吃這個”李歡依給她另挑了一些菜。她輕輕答應一聲,但見李歡一點也不慌亂,這給了她很大的鎮定和安慰,真正笑起來,低聲道:“我沒有害怕了……”李歡見她臉上神色緩和,這才鬆了一口氣,自己端起碗也大吃起來。自從馮豐失蹤後,他簡直食不知味,剛剛經曆了如此愉快的一個黃昏,哪怕是天塌下來也覺得無所謂了,在她身邊對坐吃飯,倒覺得跟在家裡似的,覺得飯菜從未有過的香甜。“馮豐……”“嗯?”“以後我天天做飯給你吃。”“嗬嗬,出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吃筍子炒鮮蝦。”“行,我去青石橋買最新鮮的,嗬嗬。”她的眼裡閃出一絲喜悅的光芒,那是極大的信任——儘管,知道是不能出去的,但是,她寧願聽到李歡這樣說,寧願聽到他這樣堅定的口吻。人的心理是很奇怪的,在絕境中,總是渴望出現奇跡——明知不會有,也不妨礙這種幻想。這是人的心理調節功能之一,因為這種“幻想”,人類才沒有那麼容易崩潰。吃飽了,就倦了。像某種豢養的肉豬——吃了睡,睡了吃——結果就是等待被宰殺了,給人類享用。兩人躺在床上,床並不寬,李歡身材高大,要在往常,一定覺得很擁擠,可是,現在兩人貼身擁抱著,仿佛揉成了一個人,也不覺得擁擠,倒希望兩人之間永遠也不會有什麼隔閡。他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困了啊?”“嗯。”“那就好好休息吧。”“嗯,可是……”她抱住他的脖子,聲音怯怯的,“我醒來後,會不會再也見不到你了?”“不會……”他笑嘻嘻地,“要不,你一直睜著眼睛看著我?”“可是,我的眼皮都快睜不開了呢……”她嘟嘟囔囔地,聲音越來越低,“李歡,你不要睡著,我醒來就要看到你……”他輕輕點頭,她的聲音已經模糊,聽不清楚下麵的字句了,陷入了一種病人才會有的深度困倦裡。他下意識地舉手在她的鼻端輕輕撫摸,隻一會兒,她就睡熟了。燈悄悄滅了,也是在外麵控製的——那是對待實驗對象的方式,一切控製,光、水、飲食、運動……便於觀察和記錄。李歡在黑夜裡靜靜地聽著她有些微弱的呼吸聲,才真正思索起身處的環境,焦慮浮在心頭,要如何才能逃出去?見不到馮豐時,覺得死生好像都不是那麼一回事;但見到她了,真的麵臨不可知的死亡,才發現心底是如何的恐懼——希望活著,哪怕如最平凡最卑微的小人物一般活著,與她一起活著就好。監控器裡,畫麵清晰,藍天白雲,綠樹青草,彩蝶明媚,兩個男女依偎著坐在一起,情意綿綿,仿佛這個夏季最好的一天。黑衣人“啪”地一聲關了遙控器,很是不以為然:“為什麼讓李歡和馮豐在一起?”大口罩見他神情如此不悅,有些意外:“馮豐身子越來越衰弱,我是希望李歡能從心理上給她一些安慰,看有沒有康複的可能。有些心理調理的巨大作用,連醫學也沒法解釋,隻能稱之為奇跡……”“彆給我提什麼奇跡,立刻將二人徹底隔絕。”“是。”“安排見一次李歡。”“是。”這是一間普通的房間。說它普通,是因為裡麵沒有想象中的七七八八的器械、工具甚至一些“怪物”,仿佛隻是一間會客室,和其他會客室一樣。不同的是,這裡隻有一個主人位,下麵既無沙發也無椅子,隻在地上鋪著一塊地毯,請人席地而坐的意思。主人位很高,李歡一眼就看出,習慣這樣設立座位的人,一定是心裡有非常強烈的“唯我獨尊”的意識,並且早已養成了習慣。他想,主人原來要的不是“席地而坐”,而是“席地而跪”。坐在主人位的黑衣人,看不出高矮、身形,臉也很普通,依舊是人群中一眼看去成千上萬的那種大眾樣子。隻是,這張臉上的神情有些微的怪異,雖然生動,卻總給人人皮麵具的感覺。李歡立刻判斷出,這不是他的本來麵目。他笑起來:“李某已成階下囚徒、案上魚肉,閣下為什麼還不敢以真麵目示人?”黑衣人淡然一笑:“彆失望,很快你就會見到我的樣子,也不爭這一時。”“閣下如此大費周章,究竟有何貴乾?”“想從千年不死皇帝之身身上找到一些長生的奧秘……”“沒有人能夠長生不死!”“你就是。你已經活了1500多年了,不也還沒死?”孝文帝拓跋宏是公園499年死的,黑衣人說他活了1500多年,顯然就是認準了他的身份。李歡沉思一下,這怎麼算好?說活了1500多年,可是,自己並沒有經曆過後來的隋唐宋元明清等朝代,而來現代也不過區區幾年,這也好算活了1500多年?這是什麼算法?兩雙眼睛互相盯著,彼此審慎,彼此衡量,仿佛兩把無聲交鋒的利刃,黑衣人頓了一下,“你的目光如此銳利,說你不是孝文帝,我都不相信。”李歡笑起來,“要長生不死,你是在白日做夢。”黑衣人沒有回答,隻道:“請坐。”李歡瞄一眼那張地毯,再看看黑衣人高高在上的坐姿,聲音裡滿是譏諷:“看來你不僅想長生不死,還想稱霸天下?你彆忘了,這個全球一體化的年代,即便不死,也沒有任何個人能夠稱霸天下了。”黑衣人也笑起來,神色充滿向往:“那倒不一定,不死之身加上千年累積的財富,隻怕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俯瞰天下又有何難?”權利啊!中國男人骨子裡那種渴望天下蒼生匍匐在自己腳下的權利**啊!一手遮天!誰能遮住?從未有哪一刻,李歡對男人的權利**如此反感,仿佛是一種頓悟——無上的皇權,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往往是最大的罪惡製造者!“按照你的說法,如果我活了1500多年了,為什麼不曾累積起無敵的財富和無敵的權勢?所以……”“?”“即便你活了2500年,我想,也未必可以得償所願。”他悠然一笑,很隨意地在地毯的一麵坐了下來,盤腿而坐。黑衣人見他那種坐姿,心裡一震,那是典型的麵南背北,標準的帝王坐姿。就這麼一個舉動,仿佛將自己高高在上的主人位藐視得那麼徹底。這是他第一次遭到這種無形的強大的挑戰,他冷笑一聲:“果然是一代帝王,連坐姿都不曾忽略。”李歡笑起來:“你知道麵南背北有什麼好處?”“顯示你的帝王尊貴?”“錯。你難道連地理都沒有學過?地球自轉導致日出日落,中國處在地球的北半球,所以麵朝正南的房子總要比其他麵向的房子獲得更充足的日照,所以久住在這個麵南房子裡的人就比較健康。在中國麵南的房子都是由家裡的長輩住的,也體現中國傳統的“孝”。而作為九五之宗的皇帝,可能沒有一個人知道,這樣做的好處不過隻是能多曬曬太陽而已……這是小學生都知道的常識,你難道不知道?”如此簡單的常識,世人偏偏大多數都忽略了,隻知道帝王坐姿的尊貴,卻不知道尊貴在何處。黑衣人聽他如此貶低自己,不禁大怒:“李歡,你逞什麼口舌之利?”“其實,我也不知道這個常識,還是馮豐告訴我的……”剛來現代的時候,他天天賴著馮豐給他煮飯、洗衣服,還整天端著皇帝架子,在出租屋裡時,每每都是這種“麵南背北”的坐姿。馮豐不勝其煩,狠狠地譏諷了他一頓,他才開始對一些地理常識有了濃厚的興趣。“哦,馮豐告訴你的?”“她在很多方麵,其實比我淵博。”黑衣人隨手按了下遙控器,畫麵上,藍天白雲下,一對男女緊緊相擁,男人抱著女人,背影清晰,麵目模糊,但憑借他們的舉動,完全能看出兩人在做什麼……李歡對這一幕一清二楚,夕陽下,他有意將馮豐“藏”在懷裡,那個時候,他正在親吻她。這是兩人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清醒時候兩情相悅的親吻!也是唯一一次最親密的接觸!唇邊,仿佛還殘留著她唇上的香味,淡淡的,甜甜的,令人回味無窮。黑衣人道:“馮豐的確是個少見的聰明的女子,意誌也出乎意料的堅強,本來,她這樣的人,是最理想不過的實驗對象……”“我認為,你們抓了她其實並沒有什麼用處。”“的確,她的身體狀況很不好,留下也沒有太大用處。哎,要是沒有這段該死的錄像,我也許會考慮放了她的……”黑衣人做了個很誇張的手勢,“李歡,你看看,都是你害了她,你後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