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王安有人掀開車簾跳上馬車的時候,我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龍涎香,我詫異地抬頭,果見狐狸已然坐在我對麵,一身月色長袍,桃花眼半眯著看我,臉上又是那種懶懶的笑。我來不及出聲,他長手一伸,便隔著中間的小茶幾打橫抱過我,馬車已然動了起來,速度卻比來時緩了許多。我將手中的玉佩遞到他跟前,他卻將我的手與手裡的玉佩統統握在他手心,緊緊擁著我,輕輕一歎:“淺淺。”我埋在他懷裡,無聲的流淚,趁他鬆手之際,將手裡的玉佩統統塞回他懷裡。我既保護不了這玉佩,便該歸還給他們,我不想和鳳蘭玉佩一樣,因著我的一個疏忽或不小心,到時候引起軒然大波,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他似明白我心中所想,再次緊握住我的手,在我耳邊輕喃:“想淺淺了。”說罷不由我分說,捧起我的臉,便似珍寶般輕吻起來。我熱烈地回應他,雙手在他身上摸索,他的呼吸愈見濃重,半晌終於鬆開我,雙手卻緊緊環著我腰,用力將我貼向他,臉上神色似有絲狼狽,聲音暗啞道:“淺淺該不會是想大哥在這裡就要了你吧?”我能感覺到他的**,聞言卻是輕笑,心裡緊繃的弦像突然鬆了般,軟軟地趴在他懷裡,搖了搖頭,輕道:“抱抱。”他擁得更緊,兩人都不再說話。馬車不緊不慢地駛回雲府。雲老頭還在雲府的時候,我是不能再任著性子想去哪就去哪,想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的。到得雲府,我本以為狐狸會提前下車,卻沒料到他竟與我一同進了雲府。“呃?”我出聲,簡短的表示自己的疑問。“如今我們是盟國,你父王還能將我往外趕不成?”他笑得坦然。我從鼻子裡重重的哼一聲,撇嘴道:“你是有事找他吧?”他湊近我跟前,在我唇上輕輕一點,一臉歡愉道:“淺淺果然聰明。”我滿臉黑線,扔下他率先下了馬車,便直直往西楓苑走去。剛進屋,王安便跟著進來,躬身行禮請安後,探手入懷,將一封信遞到了我跟前。信封上“月兒”兩字,赫然是雲風的筆跡。雖然之前一直小有疑惑,但終未問出口,幾次三番都由王安來傳信,著實奇怪。按理雲風既知我回了龍曜,若有信也該送到雲府,由張德代為轉交,何況張德一向對我們頗多照顧,若是張德代為收信,哪怕我人不在,他亦不可能將信轉交給王安讓他拿給我。那麼是雲風直接將信派人送到王安手裡的?想起之前在醉月宮收到的那張隻寫著“王安可信”四字的紙條,我一邊展開信紙細看,一邊隨口問道:“王安,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在修儀殿當差的?”“回公主,七年前的春末。” 我索性走回軟塌,懶懶地半躺著,一邊把玩著夭夭的金毛,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一入宮便被派到修儀殿當差?”“起先是在東宮裡當個小差,同年秋末,一次偶然的機會才調過去的。”偶然的機會?我微笑,怕是沒那麼簡單吧,不過反正我對這些也沒興趣:“王安,你老家在哪?家裡可還有親人?”“奴才原是河州人,有一年發大水,與家人失散後便再無聯係。”他依舊微低著頭。“河州?你是龍曜國人?”我心裡一驚,倒沒想到王安竟是龍曜國人。他略一遲疑,坦然答道:“是。”我微點了點頭,他在皇宮當差這麼多年,剛才隻怕是因著不在宮裡又兼對沒設防才在無意中露了底。可是這底無疑是個關鍵,知道他是龍曜國人,有一些淺索便漸漸清晰起來。“王安,你不必拘謹,就當聊聊家常。你那時候還小吧,與家人失散後是怎麼過來的?”王安就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雖然躬身垂首,但我知道有他這般經曆的人,想讓他坦白一切,並不容易。夭夭趴在地上,龐大的身軀恰與我身上的軟塌差不多高,我有一下沒一下順著它的長金毛,閒閒地道,“你受恩於他,便該明白,他不會傷害我,我也絕不會去背叛他。”如果真是哥哥將信讓王安轉交給我,王安的來曆便已再清晰不過。“王安可信”這四字,背後的人該是想幫我,該是站在我的立場上說話,王安既被安排在我身邊,亦該明白自己要做的事。我沒說出哥哥來,隻是怕萬一是自己猜錯,結果適得其反。如果真與我所想一致,如果王安真是雲風安排的人,雲風他,在這麼早之前就在修若皇宮安排了這樣一個角色,那時候他才幾歲?王安略一猶豫,終是坦白,與我所想的所差無幾。像所有電視和的情節一樣,當年他與家人走散,一路行乞流浪到龍州,然後挨餓挨凍被欺,幾近喪命,幸被難得逛回街的雲風母子救下,還在雲府住了一段時間。之後就更簡單了,年幼但誌堅的王安同學不願意在雲府白吃白喝白住下去,所以謝過恩,還發誓說日後報恩自當肝腦塗地啥的,就告彆雲風母子走了,最後因機緣巧合來到了修若國,卻不幸進宮當了太監。王安自離開雲府後一直與雲風有聯係,雲風曾派人去河州打聽王安失散的親人的下落,一直未果,年久了,而且當時因大水瘟疫死的人又多,估計也像我們21世紀那樣,就宣布他們自然死亡了。我再一次發現我身邊真是高手如雲,起眼的不起眼的,帥的不帥的,反正一個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雲老頭厲害吧?狐狸厲害吧?可是我那親愛的雲風哥哥也不弱啊,就這麼憑借一次救命之恩,使得在修若皇宮有了眼線,而且雲風竟然能將王安從修儀殿安排到我的醉月宮,這之中又會是彆一番玄機。我聽完這些,一時間很有種鑽地洞然後將自己活埋,或者拿個枕頭直接將自己悶死的衝動。心裡無數次的期望和我以前看的穿越一樣,隨隨便便的救下某人性命,然後那人便成了我的心腹,做牛做馬倒其次,重要的是忠心可靠,絕無背叛的可能。可是我唯一算得上是多管閒事的救人,救下的是小白,想起小白,心裡又是說不清的感覺,他救我幫我,卻也劫我傷我。知道王安的身份,就更安心了些。雲風信中所提,在雲老頭出發來龍曜前,他已經認祖歸宗,住在灝王府裡,任四品廷尉正。我心中一歎,不知雲風這樣,是自願,亦或是與雲老頭有關,但想以他的身份與性格住在雲老頭的灝王府,隻怕不少遭白眼冷語,畢竟我們的娘親至今無名無份,所以雲月與雲風,嚴格說起來連庶出都算不上。末了雲風還提醒我,說雲老頭這樣趕回龍曜,隻怕不是好事,我呆在龍曜,雖老老頭收了龍曜國書沒說要第一時間接我回去,但雲老頭這時候趕來說不定就會牽扯到我,小心為是。我心中一歎,也覺得這時候雲老頭出現恁地詭異,他來的時候該是收到了龍曜的盟書,既不召我回國,看到我又是那種調調,竟還私會了曦嵐,這時候又與狐狸商談,總覺得他是天下第一號禍害,做什麼事都有禍害的征兆。不知狐狸和雲老頭談了什麼,他回去的時候亦沒有與我打招呼,吃完午飯我繼續躺回軟榻,一隻腳擱在夭夭身上,等雲老頭上門。果然,我乏乏地還沒來得入睡,他便出現了,出現的同時,將我屋子裡的人都趕了出去。當然,夭夭不是人,所以夭夭還留在原地陪我。“父王來了。”我索性連行禮請安都免了,直接說道。他倒也不惱,站在我前方不遠的地方,直直打量著我道:“月兒身上的聖金鎖是從哪來的?”聖金鎖?怎麼我身上的小鎖就是聖金鎖——曦嵐口中望月皇宮秘密的聖金鎖?不會吧,這鎖是小白給我的,又不是望月宗寧送我的。可是,小白在那次天青皇宮告彆前是假冒望月宗寧的隨從才找到了我,難道那次他走之後,他又扮回了望月宗寧的隨從,跟著望月宗寧回了望月?我趕去望州看曦嵐的那一次,呆在望州的時間並不長,小白卻說聞我在那裡,特意趕過去,結果卻撲了個空。可知那時候,小白離望州應該不遠,如果我身上的小鎖真是聖金鎖,那麼我剛才的這個推測很有可能和事實相符。曦嵐說聖金鎖有聖金鎖的秘密,可是如今聖金鎖卻能召喚修若活了幾百年的聖靈獸,這會不會就是聖金鎖的秘密?如果這秘密也牽扯到修若國,會不會與天青一樣,所謂的皇宮秘密都是牽扯到兩個國家,可是交叉之下,隻有將六國皇宮的秘密拚湊起來才可能會是一個完整的秘密?可是望月對修若從始至終都沒有異動,反而是對龍曜有了興兵的念頭,那麼會不會望月皇宮的秘密牽扯到的是龍曜皇宮?再觀修若和聖靈獸,到目前為止,似乎唯有寒星的那個纖繪公主對夭夭表示出異樣的興趣,甚至那天害夭夭受傷,應是采了夭夭的血去,難道寒星的皇宮秘密才牽扯到修若?再則曦嵐看到夭夭,對於夭夭對他的無敵意反應可是一點好奇與興趣都沒有,反是雲老頭看到夭夭對曦嵐的態度,神色中倒有一抹若有所思。修若是知道聖金鎖的秘密,還是不知呢?說知,從夭夭跟著我踏出那個它呆了幾百年的房子那一刻,老老頭起碼該是明白的,若說不知,這時候雲老頭又何出此言?難道是他發現夭夭對曦嵐的異常反應之後的打探猜測,還是後來與曦嵐暢談的時候兩人之間有了某種交易,或者說是共同揣摩了皇宮的秘密——不止他們知道的隻關於兩個皇宮的秘密,而是六國皇宮的秘密!胡亂猜測結果都沒法肯定,心中一時紛亂,又不願被雲老頭探知,所以隨意回道:“撿的。”“月兒!”他輕喝,臉上神色卻還算平靜,竟沒有被我激怒,倒是讓我覺得有些意外。我還以為,我這般兒戲,他說不定又要一巴掌甩過來了。我左手輕撫了撫左臉頰,上次火辣辣的痛的記憶還如此清晰,忍不住輕笑出聲,起身,拍了拍夭夭的腦袋,迎著雲老頭陰冷的目光,無懼道:“父王不高興,可以再賞月兒一個巴掌。”他臉上瞬間陰晴不定,我笑得更開心道:“父王既知金聖鎖的功用,何不取了去慢慢研究?月兒手無縛雞之力,這於父王來說,可比從月兒口中套話,容易多了。”他突然移開視線,打量著我身邊的夭夭,微垂著眼,聲音聽不清情緒道:“月兒可是越不越不像你娘了。”我心中一凜,不知他所言何意,半晌方道:“怎麼不像?父王可知娘臨終前的遺囑?”他抬眼微怔,我莞爾一笑,自嘲道:“對了,父王怎會知道,娘不過是父王在外的一段小情緣,娘臨終前可是連父王的麵也沒見上。”“你想說什麼?”他神色莫明。“說什麼?不過是告訴父王,娘臨終前拉著月兒的手一再叮囑,讓月兒彆步她後塵,讓月兒遠離那些皇家男人。她心裡有怨,有恨,可是父王,由愛故生恨,由愛故生怨,父王既不愛娘親,何不將與娘的那段情份就當作一場豔遇,還了我與哥哥一份自由身?”“你懂什麼?”他終於動怒,聲音微重。“我是不懂,父王遇到娘,建這雲府,是因為心中的感情,還是因為自己的野心?不過不管當初的目的是什麼,結果卻是一樣。父王說月兒不像娘,月兒可以告訴父王,月兒跟娘一樣,娘可以為了父王日日等待日日失望,月兒為了他,連娘的遺囑都違背了,又何懼父王的阻撓。”“他就這麼好?”他問,聲音如常般陰冷,眼神冷厲。“或許不會為了我舍了自己的命,但他的心裡有我,他的誠意父王應該能看到。而且這時候父王應該擔心另一件事。”我看著他,果見他眼裡一絲疑色閃過,我笑笑,聲音輕柔,“寒星的纖繪公主如今也在龍州,還借機取了夭夭的血去,父王不覺得相比於月兒,更應該擔心那個纖繪公主麼?”他聞言,眼裡的那抹驚色雖快如幻覺,但我知道自己不會看錯。他恢複神色,又盯了我一會兒,轉身離開時,隻扔下一句話:“從現在開始,不誰出雲府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