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上層精靈的挽歌 第三章 狩獵者(三)(1 / 1)

首領沒有急著解釋,而是同樣開始閉目放鬆身體。作為周密而又大膽的計劃中最重要的一條,這條撤退----或者說是逃跑,的路線是早已經設定好了的。整段河流都是筆直的激流適合加速逃離,藏獨木舟的地方是唯一的淺水灣,在它後麵是一個月牙形的小湖泊,再後麵是落差達三十米的瀑布,沒有可供船行駛的航道,也就是說,一旦順利登上獨木舟,那麼那些精靈再怎麼擅於追蹤,再多厲害,也隻能對他們遠去的背影望塵莫及。這是一個非常完美的逃竄計劃。如果沒有發生第一個陷阱的意外的話,這支捕奴團有很大的可能滿載而歸。可惜事情並沒有如果,如果永遠隻能存在設想之中。而且,他們也忘記了考慮這麼一個箴言:如果事情可以變得更糟的話,那麼它一定會發生。當船速達到最大的時候,異變突起,幾條粗大的藤蔓忽然從平靜的水麵忽然彈起,繃直,正好將第一艘獨木舟攔腰掀起,在巨大的慣性中,獨木舟越過藤蔓,船槳高高揚起,整艘船側著摔在下遊近十米的水麵上,激蕩起大片的水花。船上毫無防備的七個人全部被拋離,其中一人被掛在了從河岸上探過來的樹杈上,剩餘的則落水。巨大的漣漪擴散開的第一時間,警覺的河岸邊的短吻鋸齒淺水鱷魚滑入水中。來不及警告,在他們身後,第二支獨木舟也撞上了藤蔓,不過沒有飛起,隻是橫著靠了一下,整個船身壓在了藤蔓上,把它壓出了一個弧度。但是緊接著第二艘和第三艘獨木舟也撞了上來。巨大的衝擊力聚集在一起,終於讓藤蔓不堪重負,在第四艘撞上來之後的一瞬間崩斷。成年男子手腕粗的斷裂藤蔓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蛇,飛快地從水麵扭曲彈過。爆出尖銳的抽打聲。水花激烈地飛濺。第五艘勉強轉過了一個角度,和它們擦肩而過,沒有加入獨木舟的貼身舞派對,以一個傾斜的姿勢撞上第二道藤蔓,導致的後果卻是更嚴重的翻船。這一切發生在一個眨眼地瞬間。等到大家緩過神來,有人有意識指揮的時候。幾艘船挨在一起,互相撞擊,上麵的人已經多數落水了。再堅固的船,一旦翻船,那麼它的價值就不會比一根浮木高上多少----甚至更低,因為它沒有可供握手的地方,而且也更笨拙。更易被襲擊。傭兵們在水麵驚慌失措地撲騰,大聲呼喊,他們很多人還沒完全弄清楚是怎麼回事。隻是試圖攀回船上去。“頭兒!!!“絡腮胡子在唯一一艘沒有傾翻地船上朝下麵喊道,頭領在第一艘船上,已經落水了。現在的情況需要他第一時間來控製大局。絡腮胡子抓住船舷。穩住身形。儘量不讓船被那些攀住船舷地傭兵們拉翻。他抓住一隻從水裡伸上來地手。拉上來。現出一個濕漉漉地朝外麵吐水地頭顱。皮盔已經脫落了。亂糟糟地頭發緊貼著頭皮和臉皮----不是他地首領。於是把他推向一邊。向另一隻手探去。在這一瞬間。那個頭顱像是遭受到重擊一樣梗直了一下。絡腮胡子地傭兵下意識地轉頭。看見她雙眼凸出。額頭爆出血漿。一支箭射中了它。從後腦穿刺。箭尖透過額頭。它張大了嘴。不甘地上浮了一下。然後迅速地往下沉去。“敵襲!!!都給我下水!!!“絡腮胡子立刻察覺到了發生地事情。大聲示警。同時第一時間翻身下水。幾乎是毫厘之差。在他翻落地一瞬間。兩支箭迅速釘在了他身後地船舷上。灰色地尾羽在箭頭釘入之後還微微顫抖著。掛在樹上地那名倒黴傭兵慘叫著落下水。身上帶著不下三支箭。他地慘叫成了攻擊地號角。而後。岸邊地密林中。出現了很多精靈射手地身影。她們長滿弓。瞄準這些對她們來說和活靶無異地傭兵。密集地羽箭帶著密集地破空聲向他們飛去。倉促間傭兵們沒有任何躲閃能力。隻能運氣鬥氣硬抗。運氣好地勉強擋掉了幾支。被反震落水。而運氣不好地則直接在有動作之前就被奪走了性命。河岸離河心隻有短短地十數米。在這個射程上瞄準不能大幅移動躲閃地目標----彆說是一向以弓箭精準聞名地精靈。就算是一名普通地人類弓箭手。也能做到例無虛發。船不時發出奪奪地聲音。那是強勁地箭射穿傭兵身體。釘在船腹上地聲音。精靈射手們帶著恨意和酣暢淋漓地複仇快感射出地箭足可以洞石穿金。那些在水麵沉浮地頭顱成了最佳地標靶。接二連三地被射穿。爆出豔麗地血花。甚至有些試圖潛水躲避弓箭地人也被精靈射手們極精準地預瞄鎖定。灌注著鬥氣地箭支以一個很小地入水角度鑽進水麵。帶著長串氣泡。咬進他們地身體。留下水裡泛起地紅色水浪。還有因為嗆水而咳出地水泡。隨著第三次集射。水麵上再也沒有敢浮現地傭兵了。短短地幾十秒地時間裡。這場看似萬無一失地戰略性撤離變成了精靈巡林者對奴隸聯會捕奴團單方麵地屠殺。那些屍體沉入水底。下遊地河水慢慢地出現了深紅色地暗流。而精靈弓箭手們還滿著弓,意猶未儘地。莎娜抬手阻止了他們。對敵人給予適當的懲戒是必要的,但是因為仇恨而瘋狂,那就得不償失了,無論如何,保持自然之心才是一個精靈的本性。河水依舊不急不緩地奔流,不時跳出幾個小浪花,翻倒的獨木舟隨著水流的晃動不斷互相磕碰著,一具屍體半臥在上麵,隨著水流的衝擊,緩緩地向水裡滑去。一支箭射過去,奪地一聲,穿過小臂,將他釘在船底。射箭的精靈弓箭手朝莎娜露出一個微笑。正是那名堅持要救傷員的副隊。“看來已經沒有戰俘了!隊長。““我們不需要戰俘!““明白!你們,跟我去下遊!““不。”莎娜阻止了他。“我想這個忙,有人會和樂意去幫的。“副隊長迷惑地看了她一眼,順著她的目光望河麵上望去,隨後恍然大悟,同樣露出了微笑。在她們目光所到之處,兩頭鱷魚浮現在水麵上,互相撕扯著一具已經隻剩下上半身的傭兵屍體,水下是不時湧現的血色。在不遠處的河岸邊,更多的短吻鋸齒鱷正往這邊滑來。“在叢林裡,獵手和獵物的界限是很模糊的。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更狡猾。這是一個長期的角力過程,任何妥協,退讓,衝動,都會導致無法彌補的失敗。希望你們能夠記住我的話。”莎娜說。“這是我最後能教你們的了!““你,要離開?去哪裡?”副隊長問道。精靈們圍攏過來。“密斯特拉!”“參加女王的承接儀式?”“恩!”精靈們沒有再說話,而是抱以微笑。莎娜微笑著轉過身,看向奔流不息的河水。----還有見一位老朋友!她心裡補充道。的角力過程。在渾濁的水下,奴隸聯會的精銳狩獵小隊首領就在一個生死角力的過程中。他屏息,雙腮漲紅,雙手死死地掐住一頭短吻鱷的脖子,帶有突刺的鍛鋼護腕深深地嵌入鱷魚最脆弱的下顎,阻斷它的血管和氣管,讓它完全無法呼吸。也無法張嘴噬咬。在他身側不遠處,一頭已經死掉的的鱷魚正頭朝下,緩緩地順著水底並不激烈的水流往下遊飄去,脖子間插著的是他的劍。他在第一艘船上,空中翻騰的時候他看見了那些藤蔓,頓時就意識到自己已經遇襲。於是落水後沒有選擇上浮,而是順著水流向下泅了一段距離。他知道,在這塊區域唯一有能力對自己設伏的人隻有那些精靈巡林者,而一旦暴露在他們的射程裡,通常隻有一個後果。水麵上的事情他完全能想象得到。二十八名奴隸聯會頂尖好手幾乎毫無反擊就被狙殺殆儘,變成了這些鱷魚的美餐。而此刻的他,離這個下場也隻有一步之遙。可是他不甘心,葬身魚腹也不在他可以接受死亡方式之內。上訪出現了越來越多的的影子,那是鱷魚們在尋覓和撕扯那些屍體,現在它們還有足夠多的屍體可供選擇,不會留意已經有同類眷顧的好東西。但是一會之後,尋著血腥味過來的其他饑餓的獵食者就會發現水下的他。到那時候,自己肯定已經無力再掙紮----在水底和流域霸主鱷魚爭鬥同樣是自尋死路。肺部的新鮮空氣逐漸耗儘,他脖子粗漲著,氣泡從嘴角漏出,視線開始模糊,意識也已經開始動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堅持到那一刻。幸運的是,手中的鱷魚率先失去了意識,短小的四肢無力地垂下,不再掙紮。他放開它,來不及看它是否真的已經昏迷,雙腿蹬在淺淤泥覆蓋住的石底河**,向著頭頂的光亮處飛快地遊去。在他身下,作為一頭競爭的失敗者,那頭鱷魚緩緩地向黑暗的水底沉下去。直至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