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程離開安德納爾的時候,雨果然已經停了,但是街道上還是坑坑窪窪的滿是積水,馬蹄踩過,水花四濺。行不遠,弗郎西斯忽然勒住韁繩,身後數十乘騎士幾乎同時停下來,順著他的目光回望,等待入城的商隊黑壓壓地駐紮在道路兩邊,連續數晚不停歇的焰火狂歡後的清晨的城牆上空無一人,寂靜而又蒼涼,鉛灰色雲朵下鉛灰色的城牆。伯納領主形單影隻地站在城門上的箭垛口,表情木然,說不出的疲憊。在公主展開手諭的同時他收到了兩份公文,一份軍部換防通知,一份是例行公事政令,下麵都正兒八經地簽署著他的老主人塞比奧二世的名字。這兩個和往常一樣遮掩在洋洋灑灑的讚譽之後的命令幾乎要了他的命。塞比奧二世為了表彰伯納領主十數年來戊守邊關的榮譽,破格把他榮升為大公爵,大公爵是非皇室直係能抵達的最高點,公國有幾十個大大小小的領主,但是大公爵隻有五名。這是一種最顯赫的榮耀,最高的嘉獎,伯納找不到任何理由推辭。都城甚至已經為他準備好了新的公爵府邸,而新任的領主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與此對應的是為了防範遊牧民族的逐漸南移帶來的威脅,他一手創立的黑龍軍被充入換防到清泉平原以北。雖然名義上還是由他統帥,但是離開了森林的狼還是狼嗎?他想過很多自己的結局,但是沒想到會是用這種方式。自己處心積慮了十年的東西忽然一夜之間再也不屬於自己了,這種挫敗感讓他萬念俱灰。服從還是反抗?伯納看著兩個年輕的兒子義憤填膺又躍躍欲試的表情,忽然感覺很疲倦。覺得自己毫無勝算。好吧,你又贏了。不過,安瑟,塞比奧,難道我一輩子都活在你的影子下嗎?不會的!我們都老了,我們的孩子還很年輕。我們還沒完!伯納摘下已經注定成為曆史的領主羽帽,隨手拋去,帽子隨著城牆呼嘯而過的風轉瞬消失。就象他的雄心壯誌。聖女發覺車子停下,掀開車窗。和並排而行同樣伸出頭來查探什麼的吉安娜打了個照麵。後者麵無表情地縮回腦袋,窗簾隨之垂下。她自嘲地笑了笑,看向弗郎西斯。卻發現他已經開始策馬前行。車夫大聲吆喝,鞭笞馬匹重新上路,騎士們則默不作聲地夾動馬刺,不長的隊列蜿蜒西去。狂風峽穀這個名字很容易讓人想起呼嘯的山風,怪石嶙峋的懸崖峭壁,還有深不見底的峽穀。但是事實上並非如此。分屬讚比尼亞和左塞敦的兩條河穿過中央山脈起伏的群山後在這裡彙合,然後向東北方向流去,蜿蜒流淌過塞比奧美麗富饒的清泉平原,從那裡入海。從海上席卷而來的季風刮過平原在這裡積鬱,帶來充沛的降雨和粘濕的氣候。這是為什麼這裡被冠名為狂風,至於峽穀,是因為這裡漏鬥一般狹長的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