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峽穀三河流域的降水量已經漸漸回複正常,前些日子濁浪翻滾的河麵也恢複了往常波光粼粼的緩流。隻有被衝塌的堤壩和河岸上的觸目驚心的淤泥能提醒彆人這裡發生過什麼。回音山脈的雨季似乎還沒有過去,愛蜜麗踩著不知道有多少年頭曆史的階梯往上走,抬頭能看見工期一年多的巨型彩繪玻璃窗,外麵天色陰沉,鉛灰色的雲層緩緩地翻滾。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猜忌和麻煩,和弗朗西斯短暫的接觸之後,她就返回了神殿。她推開門,走進這座古樸而又死氣沉沉的塔的時候,守夜人遞給她一盞昏暗的馬燈。她沒有接。因為熟悉的黑暗不會阻礙她腳步,和吉安娜一同來到這裡接受甄選直至後者離開神殿的三年時間裡,她一直在這座塔裡接受教宗的親自教導,寸步不出,直到成為真正的能獨當一麵的聖女。熟悉的帶著濃重朽木氣息的黑暗撲麵而來,讓她想起布滿灰塵的蜘蛛網和燃成灰燼的安息香。隨著她逐漸攀升的身影,拐角的火把蓬地亮起,照見頂樓的長廊。長廊的儘頭,教宗坐在輪椅上,背對著她,望向沿著山脊逐級而下的燈火。“您找我?”教宗沒有說話,麵前支開的窗戶外刮進一陣風,迅速地穿過空蕩蕩毫無遮攔的長廊往樓梯口的愛密麗洶湧而去。她仿佛看見一隻沒有實體的凶獸咆哮著衝著自己張牙舞爪地迎麵撲來,定睛一看,卻什麼也有,身後的火把猛烈地搖晃,把自己的影子照得搖擺不定。教宗沒有戴冠冕,暗黃色夾雜著大縷白發的頭發在風中飛舞。愛密麗皺了一下眉,走過去,伸出手。“不要關!”教宗說,他的聲音很輕,如同溺水者被救上岸昏迷前的囈語,仿佛能被灌入的風吹走,但是愛密麗聽見了。她收回手,搭上椅背,把輪椅推向前,躲開風,又轉過一個角度,讓教宗重新麵對窗戶,看見下麵的萬家燈火。“你知道我在看什麼嗎?““信徒!“她回答。不管是祭祀,騎士還是雜役和仆婦,他們都是有家人的,自從光明神殿在這裡落腳以來,越來越多的人隨著信徒開始在山腳定居。漸漸彙聚成了一個人種混雜但是信仰單一的中等城市。神殿對他們有完全獨立的賦稅權。“不,是羔羊,尖叫的羔羊。“愛密麗沒有搭話,她知道在這種話題上發表任何不合適的言行都會引起教宗的猜忌和責難。被他教導了三年的愛密麗保不準說錯話之後他會有什麼反應。如果不想順著對方的話落到陷阱裡,那麼最好的應對是保持緘默。通常這樣,他就不再深究。不過,這一次,教宗似乎沒有就此罷手的意思,安靜了一會,他說,“你在緊張,愛密麗。我的話讓你感到不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