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瀾第四卷第七十九章破碎的浪花(一)(1 / 1)

裡麵沒有掌燈,舉著火把穿過院子到達長廊之前,進入的三人能看見的隻有眼前從無儘的黑暗之中延伸出來的青石板路麵和微弱火光中模糊的建築輪廓。此外便是一片死寂。羅蘭大公爵府仿佛是月光照不進的深樹洞,充斥著毫無生氣的死寂和令人絕望的黑暗。弗朗西斯舉著火把走在前麵,沒有絲毫猶豫地,步伐穩健而又迅速。走進會客廳的時候,他沒有任何征兆地停住了腳步。因為身後的吉安娜拉住了他的衣角,旋即愛密麗也察覺到了不妥,背靠吉安娜,舉起了手中的權杖。“我踩到了什麼?“吉安娜小聲說。弗朗西斯放低火把,發現腳邊是一條帶著腕甲的胳臂,已經被切斷了,躺在一窪尚未乾涸的血跡之中,不遠處是一把滿是缺口的製式長劍。“沒什麼!隻是一條胳膊!比我預料得屍骸遍地的場麵要小多了!看來他並沒有把場麵搞得無法收拾。”愛密麗瞥了一眼腳邊,放下手說。忽然又警覺起來,“等等!斷口是被切斷的,這可不是教宗的風格,他從來不用除了餐刀之外的銳器!下手的是其他人!”“低頭!”弗朗西斯短促地喝道,同時摟住吉安娜的腰就地一滾,來不及躲避的愛密麗第一時間為自己施放了一個神聖護盾,不過預料中的襲擊並沒有發生,兩支沒有任何法術加持或者鬥氣的普通箭支隻是警告性地從她的發際掠過,淺淺釘入身後的牆麵。“什麼人!亮明身份!”愛密麗大聲說,腳步卻往牆邊移去。她試圖和襲擊者搭上話以便爭取時間順便引起外麵的騎士的注意。仿佛洞悉了她的想法一般,對方沒有說話,回應她的是另一支箭。泛著淡淡光暈的護盾應聲而破。正當她下意識地抬起手準備重新施放法術的時候,眼前猛然一亮,旋即抬起的手被握住了,尚未凝聚起來的法術渙散消失。有人從後麵抱住了自己,暴退了幾步。有什麼巨大物件碎裂的聲音從正前方傳來,被碎片濺痛的愛密麗不知所措了一下,隨後馬上意識到是吊燈。她抬眼望去,一個火把打著旋往大廳入口飛去,消失在黑暗之中。隨後厚楠木門轟然合攏,把最後一絲微弱的星光關在門外。“屏住呼吸!“弗朗西斯在愛密麗耳際說,旋即抽身離去。屏住呼吸不是隨口吩咐的。弗朗西斯不能察覺到蟄伏的敵人,如果不是拉動弓弦的細微繃緊聲引起自己警覺的話。除了在夜歌森林被精靈包圍的那次之外,還沒有類似的情形。這引起了他的警惕和疑慮。除卻過往帶來的創傷,其實弗朗西斯是個既自信又自我的人。他從不輕易陷入困境,因為他喜歡思考自己的處境。根據他的經驗,眼前的事情有兩個可能,第一,對手可能是擅於潛伏的好手,頂級刺客;第二,對手是非人類,比如被黑魔法換過心臟的狼人或者沒有生人氣息的骷髏喪屍之類。 在襲擊的同時完成關門,弄斷吊燈兩件事,並且悄無聲息地血洗偌大的公爵府,這些都說明敵人不隻一人,可是弗朗西斯不認為有人能夠比刺客之王無影者加森更擅長隱藏蹤跡,就算有,也不會這麼多。所以第二個可能性無限放大。這就是他要愛密麗屏住呼吸的原因,也是丟掉火把的原因之一,那些生物對熱源和氣息有著本能的直覺,而丟掉火把另一個好處是不用再擔心弓箭手了。雖然骷髏中不乏骷髏射手,但是智力低下的它們無法為他們的武器加持法術和鬥氣,普通的箭矢並不能對全身都是價值不菲的防具的愛密麗造成致命的威脅。至於吉安娜#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安德森?”濃墨一般的黑暗中她聽見左邊有細微的衣物摩擦聲,帶著強烈的不安,她試探性地輕聲呼喚。卻聞到了濃烈的血腥味,旋即意識到自己認錯人了,腦海閃現出一名手持利刃臉上尚在滴血的的劊子手形象來。她驚懼地後退,絆倒在椅子上,椅子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伴隨著令人牙齦發酸的銳器碰撞和碾壓聲,眼前迸發出一溜火星。隨後是一聲負痛的悶哼,身側的椅子嘩啦嘩啦地互相磕碰,最後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周圍安靜得能聽得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若非如此,吉安娜一定會認為自己已經失去了聽覺。一隻手碰了一下自己的手,她打了個顫,飛快地抽回手,激烈的動作引起了坐下椅子的呻吟。聲音在空曠的大廳中餘音嫋嫋,顯得分外刺耳,她停下了動作,隨後才想起這隻手可能是誰的。“安德森?”“是我。““你還好吧?”弗朗西斯沒有回答,而是忽然抽離了手,吉安娜感覺麵前刮過了一陣風,從頭盔中溜出來的細小發絲在眼皮上掠過。鐵器碰撞的火星跳躍了幾次,但是仿佛溺水一般沉悶的喘息聲隻來得及響一次,隨後就徹底淹沒在新一輪的寂靜之中。“彆擔心,我在你身邊,起來吧!不用害怕。火球術!烈焰投擲!隨便什麼能發光的東西,我們的時間很緊。“一擊得手之後,弗朗西斯在她耳邊輕聲說。吉安娜明白了他的意思,在一片漆黑之中施放法術無疑會成為標靶,但是出於對他的信任,她毫不猶豫地搭上他的手,站了起來,並且揚起手。這時候,整個大廳忽然亮堂起來,牆壁上的魔法燈瞬間被觸發,射出柔和的明黃色的光芒。不好!被燈光刺激得微微閉眼的瞬間,弗朗西斯心裡咯噔了一下,來不及細想,握住劍柄的手鬆開,轉而抓住手邊的椅子,往身後掄去,同時另一隻手挽住吉安娜的纖腰,借著旋轉的慣性向旁邊滾。敵人的反應非常迅速,椅子在空中被最近的一名襲擊者當做逃竄的獵物,一個跳斬當空將它劈成木屑。紛飛的木屑中,弗朗西斯滾到了會議桌旁邊,抬手握住桌腿,用勁一提,桌子翻到。嗒嗒嗒!三支箭迅速釘在了豎起的桌麵上。失去了黑暗的掩護,襲擊者已經不再需要掩飾行蹤了。短促的呼哨聲過後,周圍響起了紛亂的腳步聲。至少有十人開始往這個方向圍攏。弗朗西斯側耳傾聽,飛快地計算著,同時側首看向愛密麗的位置。卻沒有看見她的身影,隻有地上一具明顯是襲擊者打扮的屍體。來不及替她擔憂,一支雙手巨劍帶著閃爍的鬥氣息隔著桌麵當頭落下。弗朗西斯用力把吉安娜往另一端推去,劍芒落下,在巨大的衝擊之下厚實的紅木桌整齊地成兩段並且往兩邊滑動了一段距離。沒能見到藏到下麵的人這讓使用巨劍的巨漢疑惑地皺起了眉頭,正待抽回自己的武器,眼角卻瞥見一個物件從桌麵的左半片那邊向自己的胸口飛來。來不及抽劍格擋,他當機立斷撒手,後退半步站穩身軀,同時抬手護在胸前,鋥亮的腕甲刷地靠攏在一起。擋住了毫無力道也毫無威脅可言的一擊。弗朗西斯從桌麵後翻落在他身前,麵對著巨漢,雙手過肩握住半麵沒入花崗岩地板的雙手劍那長長的劍柄,大喝一聲,腰腹和手臂同時使勁,沉重的雙手劍在對方驚懼的眼神之中掄起一道完美的弧線,高高噴灑的鮮血染紅了天花板。巨漢倒地的一瞬間才看清襲擊自己的隻是一個頭盔。弗朗西斯一擊得手,沒有戀戰,也沒有躲回,而是雙手拖劍,站在原地,眯著眼睛打量這些沉默的襲擊者。腳邊尚在抽搐的屍體成了他冷酷表情最好的注腳。一時之間,這些身份莫名的家夥拿捏不住弗朗西斯的底細,居然踟躕起來,依舊保持半月形圍攏的架勢,卻不再進攻。隨後弗朗西斯察覺到他們的停頓不是因為自己的辣手而是出於彆的,他微微側首看見自己身後,吉安娜扶著桌沿站了起來。剩餘的襲擊者,看著她,表情詭異,至少此刻在弗朗西斯看來是這樣。“趴下!“弗朗西斯說。“不用!我想我認識他們!“吉安娜說。“你父親的人?““是的!他們是黑手,父親一手建立起來的暗勢力,主要負責皇室安全,偷取情報和殺人滅口之類不方便公國軍隊出麵的事情,你應該能明白的。我們在學院外麵就和他們打過交道。不過在都城向我動手就是另一回事了。”說到這裡,吉安娜提高了聲調。“你們知道我是誰,三息之內放下武器我可以考慮不追究這件事。“被稱為黑手的襲擊者麵麵相窺,隨後緩緩放下了武器。“也就是說你父親和教宗都是直接參與者?很好,現在越來越亂了!愛密麗去哪了?““我還以為你把我忘了呢!”愛密麗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吉安娜和弗朗西斯循聲望去,看見她站在落地窗窗口,手中的權杖頂在一名弓箭手打扮的敵人下顎。腳下還躺著另外一個,不過看樣子已經被了結了。“你怎麼在哪?”弗朗西斯皺了皺眉。“作為光明神教的聖女我對黑暗並不陌生!”“這聽起來像是個冷笑話!”被愛密麗製服的弓箭手短促而模糊地發出幾個音節,隨後襲擊者們不安分地騷動了一下,愛密麗冷哼了一聲,五指張開,用掌心對著一名想要異動的劍士,後者的腦袋仿佛是放在烈日下暴曬的蠟丸,古怪地扭曲,膨脹變形,最後爆炸開來。帶著血花的腦漿飛得到處都是。“陛下親#8226;#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弓箭手說著瞪著眼睛滿臉不可置信地緩緩跪倒,鮮血從他的五官中湧出。“我給過你機會!“愛密麗掏出手絹,擦拭權杖頂端的光明黃玉。“不是說教會的人不殺生嗎?什麼時候改了規矩?“弗朗西斯看看麵目全非的屍體再看看自己費力劈成兩半的屍體說,”我也要加入!““隻要你願意!“這時候,大廳內響起了鼓掌聲。一名華服男子拍著手,慢慢地從樓梯口走出來。黑手的人退到了他的身後。“伯納叔叔!““現在應該稱他為,伯納大公爵。“弗朗西斯說。愛密麗開始冷笑。“公主殿下!聖女殿下!“伯納微笑著一一行禮,目光轉向弗朗西斯,後者拋開雙手劍,滿不在乎地整理了一下袖口。他的笑容更加熱情了。”還有我們最年輕的軍團統領弗朗西斯子爵,也許現在不是寒暄的好時機,但是我還是想說你們的氣色真不錯。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們。“”說真的我倒是一點也不奇怪會在這裡看到你。無論如何,伯納公爵,這件事情,你欠我一個解釋。““當然,不過我想你現在更願意聽聽另一個人的解釋!“另一個人?弗朗西斯三人互相望了一眼,然後轉向伯納。“請上露台!陛下已經恭候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