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院帶著一個小書房，崇螢還未走近，就已經聞到了裡麵傳出的中草藥的苦味。她頓了頓腳步，才繼續往前。房門半開著，蘭檀恰好從裡頭出來，渾身都沾濕了水，看見她來，愣了下鬆了口氣道：“你來得正好，有事兒找你。”“找我？”崇螢挑了挑眉尾，不明所以地跟著蘭檀走到一旁僻靜的地方。蘭檀將濕漉漉的雙手隨意往衣服上擦了擦，崇螢看了他一眼，遞過去一方帕子。“謝了。”蘭檀接過帕子，又是擦汗又是擦水的。他身上除了水汽，還混合著藥包的味道，崇螢若有所思地問：“裡麵在泡藥浴？”“嗯，星樓說那小子身上舊傷有點多，在除去他體內的蠱之前，得先養養。”蘭檀一邊說著，臉上神情卻沒有輕鬆：“星樓說他的病是天生的，治不好了……”崇螢微怔，如果連花星樓都這麼說，那就說明大概是真的沒辦法了。蘭檀看著崇螢，他們一直以來在她身上見證了太多的奇跡，下意識的，每逢沒辦法的時候，他們都會寄希望於她。他沒問出口，崇螢卻像是知道他會問什麼似的，搖了搖頭道：“我得看看情況再說，就算我有些奇門巧法，但……人力終究不能勝天。”蘭檀點點頭，歎了口氣道：“星樓也這麼說，我就是覺得這小子未免太過命苦了點，他誰也沒招惹，命運卻總是跟他作對。”頓了頓，他向崇螢提議：“等新朝穩定以後，我想建一個學堂，專門收養這些可憐的孤兒，好讓他們也能受到教育，至少……給他們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好啊。”崇螢想也不想就舉雙手讚成道：“可以先在京城試點，然後再推廣到地方……”她思索了下，積極提議道：“還可以鼓勵有能力的百姓收養他們，不過最好製定一些賞罰措施，不然有人渾水摸魚反倒傷害了孩子們就不好了。”“這事兒我爹和二叔比較擅長，回頭我找他們商量一下。”蘭檀看著她說乾就乾，不由笑了下道：“你還真是……好像不管什麼事在你這裡都不是問題。”他隻是一句話的事情，其實真正實施起來想也知道會有多少難題，若換了旁人，不知道有多少“可是”在等著他，但崇螢沒有質疑沒有打擊，隻會幫他一起想辦法。“那是因為我身邊有你們在啊，不管天大的事你們都會幫我一起想辦法，所以有什麼好擔心的呢？”崇螢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如果你是為這件事發愁的話，那你可以把你的心放回肚子裡去了，我爹不說，但我二叔那人心腸軟，一定不會放著這些可憐的孩子不管的。”尤其有流雲的先例在前，季滄序對兒子有多愧疚，就對這些沒人照顧的孤兒有多少心疼。 蘭檀猶豫了下，往花伊言和花琳琅的方向看了眼，見她們沒注意到這邊，才壓低聲音道：“其實還有一件事，花伊言……你跟她打過照顧了吧？如何？”“什麼如何？挺好的啊。”崇螢以為他擔心自己會對花伊言下手，就說：“放心吧，隻要她不亂來，我不會做什麼的。”她如果真要做什麼，就不可能留花伊言到現在了。“我不是怕這個，不如說，我就是怕你對她太過放心了點。”蘭檀拉過崇螢的胳膊，在她耳邊小聲道：“我跟你說，今天在宮裡的時候，蕭燼差點一刀砍了她，後來雖然沒真的殺了她，但也見血了。”“蕭燼跟我說，她的血有點奇怪，因為他自己曾經多次受蠱毒傷害，加上在離村住了這麼久，多少了解一些。”“他懷疑花伊言的身體有異常。”蘭檀說到這裡，頓了頓下意識又看了眼花伊言的方向，皺緊眉頭道：“當時我就在身邊，阿鑫死的時候花伊言絕對沾到了毒血，但她卻一點事沒有。”崇螢微眯雙眼：“你們懷疑她將自己煉成了毒人？”蘭檀點點頭，抿唇道：“但琳琅和星樓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他們應該也被瞞在鼓裡，我想……還是先不告訴他們的好。”他們已經在花伊言的事情上讓步太多了，如果花伊言執迷不悟，蘭檀必殺她。所以在毒人這件事上，瞞著花星樓和花琳琅更好一些，省得他倆又勞神耗力地想要補救什麼。“有時候，補救不如放棄。”蘭檀忽然譏笑道：“就好像我父皇對我一樣，補救什麼的……有的時候屁用沒有，對方反而還不願意接受。”崇螢斜他一眼：“你這話可彆讓琳琅聽見，省得她跟你吵架。”蘭檀微僵了下，苦笑著點頭：“我知道。”“暗中派人看緊點，其他的等真的事情發生了再說吧。”“嗯。”兩人剛商量完，就聽見屋裡花星樓喊人，便一同走了進去。崇螢在小書房待了半個時辰，替那孩子仔細診治了一番才離開。晚上陪著季曜穹吃過飯，又吩咐佘秀派幾個人仔細點花伊言那邊，才疲憊地回了房間。躺在**，崇螢長歎了口氣。長久的奔波，幾日的疲倦，在這一刻全都鬆懈了下來。但反常的，她卻有點睡不著。“也不知道他這個點吃飯了沒有……”崇螢小聲嘟囔著，想著蕭燼或許還在宮裡忙活，不由有點心疼。隻是她這會兒再進宮也太晚了，要是讓季曜穹知道，明天隻怕都不肯幫她了。想到這裡，崇螢又歎了口氣。誰知下一秒，窗外就傳來了熟悉的低笑聲：“怎麼了這是？莫不是才剛分開，就想我想的難以入眠不成？”崇螢眼睛一亮，猛地坐起身來，抬頭看著窗戶被撐開。蕭燼一身墨衣躍進來，月光在他背後打上了一層薄薄的光影，好像為他披上了一層薄月輝紗。崇螢下床走近他，語氣中滿是驚喜：“你怎麼來了？”“和你一樣。”“？”蕭燼低笑兩聲，牽住她的手將她扯進懷裡：“和你一樣，孤枕難眠，索性來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