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吳夢爾，夏一鳴是張笑笑唯一見過穆朝陽的同事。當這個男人突然出現，問他會議室在哪裡時，他也忍不住覺得奇怪。可穆朝陽很快認出了他，有禮貌地打了招呼，然後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來意。知道他是極目楚天的技術總監時，引他進會議室的夏一鳴下意識撇了一眼笑笑的反應。或許是種惡趣味，見她也一臉吃驚時，夏一鳴心裡那麼點奇怪的疙瘩也消失殆儘。原來不是張笑笑城府太深故意瞞著單位，而是她自己也蒙在鼓裡。這樣想著，夏一鳴幾乎是條件反射的，眼神不自覺地飄向在會議桌上笑得十分殷勤的屏燕麗，眼裡流露出一絲憐憫。看這個男人的架勢，屏燕麗這回恐怕在笑笑手裡討不到便宜了。見到穆朝陽進來，剛才還有些傲氣的簡哥變得十分客氣。他站起身來，自然地把主位讓給了穆朝陽，一邊還不忘殷勤介紹說：“我給大家介紹，這位是我們極目楚天公司的技術總監同時也是公司的大股東穆朝陽，穆先生。”提起他們的技術總監，簡哥一臉自豪。且不說穆朝陽在業內的名望，就是公司之前董事長突然離世，穆朝陽和其他幾位股東一起忙了許久，總算是平穩過渡，沒讓他們丟了飯碗也足夠讓大家心懷感恩了。說起他，簡哥還不忘給疾控的人補充道：“各位沒有接觸我們行業可能不太清楚，彆看穆總監年紀輕輕，他可是行業的個中翹楚，年輕有為，名聲那是響當當的。”從進來開始，穆朝陽隻是微笑著環視四周打了個招呼，之後目光一直落在張笑笑身上，不曾移開，眼裡有她看不明白的情緒。誌得意滿？滿目深情？或者……兼而有之。“就是公安係……”簡哥還要詳細介紹，被終於舍得移開眼神的穆朝陽狠狠地瞪了一下。“嗬嗬……”他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訕笑了一下，自己打圓場道：“總之他剛忙完一宗大事，所以過來得晚了一些。”聽了介紹，易白山暗暗打量著這個新進來的男人，他的穿著打扮是再平常不過了，怎麼也不像是當此盛譽的人。而這個低調的年輕人，他的目光好像鎖在了他們坐的這邊，炯炯有神，十分炙熱。那樣的熱切，如果不是易白山清楚自己單位出的價錢，他簡直要懷疑是不是在談一宗關乎這家公司生死存亡的大生意。“原來是穆總監，”可易白山到底是易白山，他不會這麼輕易地流露出自己的情緒，隻是禮節性地起身和穆朝陽握手，說著：“幸會。”穆朝陽也十分謙遜，沒有麵對簡哥的那股氣勢，回應道：“易主任，幸會。其實……”他剛想說其實他對易白山久聞大名，笑笑還多虧他照顧，卻被張笑笑一個眼神瞪了回來。 既然她不想說出兩人的關係，那他還是決定尊重她。畢竟他如今扮演著“追求者”的角色，總是要體貼一些的。“其實我早該過來，我聽說兩方的合作對於一些技術上的問題有分歧。隻是因為一些不可抗力，實在沒有抽開身。”說這話時，他看了一眼忐忑不安的張笑笑，她的樣子實在有趣，讓他都忍不住低頭笑了一下。張笑笑此時也滿腦子黑線。鬼知道那天餘雁一提，她花了多大的力氣才克製住跑去騷擾他的衝動。為了和屏燕麗爭出個高下，她自己下班後廢了老鼻子勁才從網上學到點皮毛，正準備遇到對方公司的技術人員時提一些有意義的看法，至少引起重視。哪知道所謂的“技術人員”竟然是穆朝陽？！要是這樣，她當初直接問他不就一了百了了？不過笑笑很快被穆朝陽的話吸引過去，他口中的“不可抗力”到底是什麼？桌麵上雙方開始無聊的寒暄起來，張笑笑腦子裡信馬由韁地開始猜測，穆朝陽到底怎麼了。他家裡出事了？還是他生病了？從N市回來，笑笑躲他躲得徹底，穆朝陽的情況她是一點兒也沒有打聽。如今倒是自食其果，心裡忍不住猜想、關心。“笑笑，你剛才提的問題和穆總監再說一下。”還在走神的張笑笑突然被點名，嚇得她一個激靈，抬頭發現自己已經成為了全場的目光。特彆是穆朝陽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看得她心頭發虛手裡冒汗。“我……”她緊緊地攥起了手上寫著關鍵詞的紙條，“那個……”就像是一個突然被抽上考場的孩子，昨晚背的“要點”突然忘得一乾二淨。“其實我們就是想說強製警報功能可不可以人工選取部分開啟。”一直主張是笑笑多事的屏燕麗卻忽然開口，不僅是笑笑就是易白山也忍不住對她側目。之前兩人還意見相左，鬨得不可開交，怎麼忽然她轉了性子？屏燕麗絲毫不覺得她臨陣倒戈有什麼不對，她把笑笑之前提出的問題原原本本的複述了一遍，連笑笑都忍不住感歎，果然對一個人最上心的還是她的敵人。易白山隻是有一瞬間的詫異，可是無論是張笑笑還是屏燕麗此時都代表著他們單位，誰提出這個要求都不要緊。這段時間的相處，他發現屏燕麗確實愛表現了些，可是他站在領導的位置看，對於一個單位有些好表現的人並不是壞事。“總監，我已經告訴他們關於這個要求有些超綱了。”屏燕麗話音剛落，簡哥十分狗腿地解釋，立刻將自己摘了出去，“不過恐怕他們覺得我說的沒有什麼說服力，所以還是您來說說，他們比較信。”說到最後還不忘拍個馬屁，奉承穆朝陽兩句。“當然，我們隻是提出自己的建議。”屏燕麗不慌不忙地接話：“因為我們也不是專業人員，如果很麻煩可以再商量。”這會兒紅臉白臉全給她一個人兒唱了，若不是這麼多人在場，張笑笑一定會忍不住翻個白眼。“確實有些麻煩。”穆朝陽不緊不慢地回答，“這樣一來幾乎是把原有的係統廢掉，全部重新編寫程序……”他侃侃而談，聽起來好像真的是一個巨大的工程一般，然後他問：“所以，你們還堅持要做嗎？”笑笑可以肯定，他說這話時眼睛是盯著她的，那個眼神仿佛忽略了滿桌的人，獨獨在詢問她的意見。“這樣麻煩的話……”屏燕麗剛想做個順水人情，就這麼揭過去，沒想到一直沒有說話的易白山卻打斷了她。“如果堅持可以做嗎？”他問穆朝陽。本來聽著穆朝陽說了這麼多專業性的東西，他想歸根結底不過是一個意思：這事沒戲。在易白山的心裡，既然資金有限沒有辦法解決，那東西便隻能退而求其次。可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總監最後卻話鋒一轉，還留出了餘地。“老簡，運營這邊是你在做，你說。”穆朝陽見張笑笑還是不吭聲，乾脆推了推簡哥，讓他來解釋。簡哥以為自家總監對於對方的不識時務有些惱火，這是讓他直接報價，也十分耿直地說了個價錢。“你們要求的時間那麼緊，技術部肯定得一起加班來修改，我說的這個數還是保守的。”以為自己摸清了穆朝陽的意思，簡哥說得十分誇張。無論是易白山還是屏燕麗聽到數額都咂舌，兩人當即覺得放棄這個方案，就按原計劃實行。“沒有簡單點的方法嗎？”從穆朝陽進來開始，一直默不作聲的笑笑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她肯定剛才看見簡哥誇誇其談時，穆朝陽略微皺眉的神情。裡頭十有八九是被誇張了！她立刻嗅出其中的含義。以她對穆朝陽了解，她十分清楚眼前的男人骨子裡根本不是生意人。他最討厭誇大其詞地浮誇作風，所以才會露出那樣的神情。“這個功能很重要？”和張笑笑搭話時，穆朝陽整個聲音都溫和了下來，沒了之前的一板一眼。“對於我們疾控來說，如果不改，那麼那個功能就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了。”笑笑僵硬地挺直了腰杆，暗暗深呼吸，給自己默念道：公事公辦，公事公辦……“這麼嚴重？”穆朝陽剛才肯定笑了！雖然對於他的配合，笑笑心裡十分感激，可是她原來怎麼沒有發現，穆朝陽還有這麼惡趣味的一麵？這態度分明就是在逗她！“我想本身警報功能應該也是係統的亮點，作為技術人員你們也不希望這麼好的傑作因為‘水土不服’而被徹底埋沒。”笑笑繼續說到，她努力裝出十分嚴肅認真的樣子，在討價還價。為了不被穆朝陽的神態影響，她甚至直接側過了身子，看向了易白山。這不看不要緊，一看給她嚇了一跳，易白山的臉色鐵青，十分難看。張笑笑立刻心裡一驚，麵對穆朝陽她好像放肆了一些。如今她的身份代表著單位，人家已經拒絕了，自己還咄咄逼人就顯得胡攪蠻纏了不少。“嗯……”她立刻心虛，沒了剛才的言之鑿鑿，聲音也低了下去，補救道：“當然了……如果真的……太麻煩……也……無所謂。”“噗嗤。”一直配合著笑笑演戲的穆朝陽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哈哈，好，我們改。”這一句“改”，不僅是笑笑他們，就是簡哥坐在旁邊也驚訝得張大了嘴巴。自家總監這是……中邪了？“可是總監……技術部最近的重點是……”受到了驚嚇的簡哥，說話都有些結巴，他試圖勸阻穆朝陽，讓他改變主意。“嗯，公司情況我知道。”穆朝陽看了簡哥一眼，說得風輕雲淡：“放心，不用技術部的人。這事我拉團隊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