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表白了,我拒絕了。”關於最近發生的事,張笑笑意簡言駭,八個字總結給了餘雁。餘雁繞過辦公桌,走到笑笑麵前,誇張地摸了摸她的額頭,“你沒病吧?”“他是穆朝陽欸!”她說,“不是你心心念念,夢寐以求的事情嗎?”連餘雁都知道是她心心念念的事,笑笑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表現得太過於明顯了。“那是以前了。”笑笑言辭閃爍地狡辯說:“人需要向前看。”“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如果真如笑笑所說,穆朝陽不過是過去的事情,那麼她對於這件事根本不會提起。忍了這麼久的張笑笑突然,坦白隻能說明一件事——她此時站在一個路口,需要有人拉她一把。餘雁的追問讓笑笑陷入沉默,就像她猜的那樣,對於穆朝陽她沒有辦法做到鐵石心腸。開始拒絕得這樣乾脆,可哪怕他什麼也不做隻要在她眼前一直出現,笑笑也會開始動搖,她極力地放大自己的缺點,告訴自己配不上穆朝陽。但內心還是有個聲音一直在說:“試試吧,試試吧。”“你在擔心什麼?”笑笑的沉默讓餘雁的態度緩和下來,她回到朋友的身份問她:“我了解一下再給你建議。”等的就是她這句話,笑笑兩眼放光,一把拉餘雁一起坐下,猶豫了半天才開口說:“我擔心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畢竟我已經不是當年剛進大學的張笑笑了。”“你……是說抑鬱症史?”餘雁省去了所有拐彎抹角,直球命中,她問笑笑:“你沒有告訴他?”因為藥物的作用,餘雁是主張患者坦白真相的,像笑笑這種已經治愈的,她倒是覺得無所謂,不過她知道張笑笑一定會在意。“說了。”關於這一點她雖然從來不向旁人提起,但是為了“勸退”穆朝陽,她可是一早招了的。都告訴了他還在擔心什麼?餘雁有些不解。“他的一時意氣,不知道能堅持多久。”如果沒有希望就不會失望,如果沒有開始她也不用擔心結束。“我是從你口中認識的穆朝陽。”餘雁說,“不知道是不是真實的。”“但是,”她繼續說著:“你口中的這個男人絕對不是做事不經腦子的毛頭小夥。這件事你應該比我更了解。”疾控中心的專用係統已經內測運行了,在這內測的短短幾天中,單位的人用戶體驗好評如潮。使用過程中連連誇讚屏燕麗這家公司選得好,隻有餘雁幾個知道內情的明白這是誰給帶來的福利。“笑笑,你想清楚。”餘雁告訴她,“如果從醫生的角度來說,我不認為你身體狀況會造成什麼讓你顧慮的理由。”餘雁的態度十分清楚,這無疑是給笑笑一個良性的助力。但她沒有辦法立刻做出決定,索性不再談論這個問題,轉而問她:“不說他了,你今天來找我是什麼事?” 有的事情越逼越容易造成反效果,需要時間給張笑笑自己想通。餘雁深諳這個道理,也不點破,轉而說:“過兩天不是要去采血嗎?有你的名字。”餘雁將工作安排拿給笑笑看,“通知你一下,讓你注意工作時間安排唄。”因為艾滋病防治工作的需要,疾控中心每個季度需要去看守所中采血做羈押人員的HIV篩查。這是一項日常工作,本也沒有什麼奇特的。隻是看守所的環境特殊,在裡頭手機沒有信號,工作時間業務上無法聯係,所以需要提前布置好工作。笑笑領著單子壓在了水杯下麵,也沒有怎麼在意:“嗯,好。”“對了。”餘雁出門前,忽然回頭,“吳夢爾回來辦最後的離職手續了,你要不要上去打個招呼。”小吳回來了?笑笑聽到有些驚訝,距離她去F市其實隻過去幾個月,卻好像是幾年之久。特彆是屏燕麗在這裡興風作浪,讓笑笑格外懷念之前吳夢爾還在時的和諧時光。“我去看看她!”說著著急忙慌地跑上樓去。吳夢爾身邊圍了不少同事,噓寒問暖,就連完全沒有交集的屏燕麗也湊在一起,說要請教工作上的事情。笑笑有意地觀察了一會兒周圍,卻沒有發現王理的身影。時間過去這麼久,王理終於恢複了他那個乾練、負責的“王隊”狀態,隻是吳夢爾這樣一回來恐怕又起波瀾。“小吳。”笑笑沒有擠進她身邊的圈子,遠遠地喊了一聲。吳夢爾聽見她的聲音,猝然回頭,看見張笑笑咧嘴笑開,“笑笑姐!啊,你一會兒下班有時間嗎?去我車裡拿點兒東西。”在F市的農村教學環境中,吳夢爾曬黑了不少,可是整個狀態熱情而有活力。比起離開時的樣子,笑笑也放心了很多。“她沒時間。”一旁的同事打趣兒說:“有個公司的總監最近每天晨昏定省的下班接她,哪有時間和你在一起啊。”同事說完,周圍的人哄堂大笑,相互推搡著。笑笑這才知道她以為的“低調”事實上在單位已經傳開了。“彆聽這姐姐瞎說。”笑笑揮手,“有時間,等會下班你來叫我。”“噓~”周圍的同事哄笑著發出噓聲,繼續起哄道:“看來還是我們笑笑有魅力,什麼總監,也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嘛。”屏燕麗站在人群中,恨恨地盯了張笑笑一眼,她廢了這麼大的力氣,才搭上簡哥那棵大樹,欲拒還迎的把戲玩了好久,卻輕易地被笑笑風頭蓋了過去。不僅如此,簡哥如今待她還沒有之前熱情,她估計和那個什麼總監脫不了乾係。“你們可彆笑我了。”笑笑被幾句玩笑羞得麵色泛紅,“我和他就是一般的朋友。”“那你可要好好謝謝我們小屏。”同事們也不好再過分地玩笑,隻把屏燕麗推了出來,“如果不是她選對了公司,哪裡來的這麼一個‘好朋友’。”笑笑有些懊悔,她乾嘛在單位裝成和穆朝陽不熟悉的樣子,這會兒大家八卦越說越歪,反而顯得更加傳奇了。張笑笑的這個八卦讓吳夢爾聽得側目,畢竟她一直以為張笑笑和穆老師會有些什麼。所以說世事無常,吳夢爾感慨,在她去F市之前,也以為自己和王理能水到渠成,不過幾個月功夫,大家的感情路都天翻地覆。“笑笑姐,這是F市特產。豬是我學生家裡喂的,醬料也是山上的泉水配的,你拿去吃。”下班後,吳夢爾帶著笑笑來到她的車邊,打開後備箱取出東西,然後猶豫了一會兒,拿出另一份一模一樣的東西。“夏一鳴的我已經給他了,這是王……王隊的,笑笑姐,你幫我帶給他好嗎?”說起王理,吳夢爾神色不自然起來,說來也巧,兩人談論的檔口,王理剛好下班,從門口走了出來。“王隊!”笑笑看了吳夢爾一眼,忽然開口喊他,引起了王理的注意。他站住腳步,看到笑笑先是打了個招呼,目光落在吳夢爾身上時,行動顯然也一滯。不過很快恢複了正常,打招呼道:“笑笑有什麼事嗎?嗯?小吳也在啊。”兩人生分得像是比和笑笑的關係還疏遠。若是不知道內情,倒也不會覺得奇怪,可偏偏張笑笑是知道內情的人,這氣氛難免會覺得有些詭異。可人家的私事她不好多嘴,乾脆揚了揚手裡的東西,“小吳啊,她從F市給我們應急隊的幾個都帶了點東西,王隊也有你的。”既然當事人都不想點破,她作為一個外人來說更沒有立場為他們下什麼定義。對於奇怪的地方,笑笑避而不談。王理愣了一下,走過來,“是嗎?謝謝。”“不客氣。”吳夢爾僵硬地回答,沒了往日裡兩人鬥嘴的活力,把東西拿了出來交給王理手上。“喲嗬,還不少?”王理低頭看了一眼,態度始終淡淡的,隻是客套地關心了兩句,說:“你以後一個人在F市要加油,注意身體。”王理的態度讓吳夢爾十分委屈,她咬著嘴唇賭氣似的點點頭,“放心,我會。”“嗯,那我先回去了。東西謝謝了。”完美的同事禮儀,甚至最後不忘和笑笑道彆,可看在張笑笑的眼裡怎麼讓人覺得那麼生氣。“等一下!”她再次喊住王理,“王隊,小吳給我們帶了這麼多東西,我們怎麼著也該請她吃頓飯,送送她吧?”讓王理這樣不鹹不淡地離開,莫說是吳夢爾,就是她張笑笑都心有不甘。“我……”吳夢爾有些緊張,搓著手指想開口拒絕。張笑笑一個眼神給她瞪了回去,坦然無懼地望著王理。王理顯然也沒有想到笑笑會來這一出,他瞳孔有一瞬間收縮,不過最後還是說:“真不巧,我今天有事。這樣吧,”他說:“我人不到,心意要到,我做東,你們兩去吃,笑笑明天我給你報銷。”“就算……”王理的目光終於對上了吳夢爾的眼神,“就算是我們應急隊的心意。”應急隊個毛絨球!張笑笑心裡想罵人。“不用了……”感覺到王理的決絕,吳夢爾也十分有骨氣,咬著嘴唇說:“王隊的好意,我……心領……”“好啊。”張笑笑掐了吳夢爾一下,“那恐怕今天我們要挑好的,王隊準備好大出血了嗎?”她張笑笑倒是不稀罕王理的這頓飯,可是他這副要死不活裝陌生的樣子,就讓她忍不住狠狠宰他一筆。當然,張笑笑也知道自己這是遷怒,若說王理對吳夢爾不上心,當初追隨去了F市的舉動不能再用心了。偏偏命運弄人,但這樣的“命運遺憾”讓人感到煩悶。“敞開了吃就是。”這話王理是回答笑笑的,可他眼神全程看著吳夢爾,深情得能讓人陷進去。說完他隻留個兩人一個背影,手裡提著吳夢爾的“禮物”走得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