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難兄難弟(1 / 1)

暗夜交響曲 那夏 4516 字 21天前

第四期錄製的當天,北京下了雨。盛夏的暴雨總是來得快,也去得快,周知知起床時,窗外還劈裡啪啦響個不停,出門時雨已經停了。部分路段排水不好,有積水,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走到小區門口時,牛仔褲的褲腿濕了一圈。她昨天放了鹿然鴿子,今天實在不好意思再主動去蹭車。周知知默默打車到了錄影棚,發現今天諸位看上去都比較沉寂,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潮濕悶熱的天氣。化妝間內,璐璐化好了妝,正坐在化妝間的沙發上直播,見她進來,起身就要走。經過周知知身邊,璐璐一如既往地沒有好臉色,甚至非常幼稚地撞了她一下,旋即做作地道歉:“Oops(哎喲),真不好意思。”璐璐的聲音聽上去好像有點啞……感冒了?不過,關她什麼事。若按照周知知以往的個性,遇到這種情況一定會直接懟回去,但今天她一反常態地說了句:“哦,沒事。”不等璐璐反應,周知知已經走到化妝師跟前坐下了。璐璐愣了一秒,自覺沒趣,砰的一聲關上了門。感覺到周知知的低氣壓,化妝師關懷地問她:“怎麼,今天心情不好?”周知知:“……”化妝師一臉慈愛:“來,姐姐送你個禮物,讓你開心一下。”說著,化妝師拿過化妝包,翻出一支嶄新的口紅,“你上回想要的大紅色,剛好品牌合作方送了我禮物,我就當借花獻佛了。”周知知晃神片刻,才想起上次她似乎隨口問了一句有沒有口紅推薦,沒想到化妝師將她的話放在心上了,可惜她以後應該也用不到了。不過,畢竟盛情難卻,周知知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謝謝啦。”“這才對嘛,女人就沒有一支口紅解決不了的傷心,實在不行,那就一打。”中途,周知知的手機響了起來,化妝師正在給她上眼影,她眯著眼睛看了一眼,是鹿然。想到昨天晾了他一下午,自己打車回家了的事,她就心虛,畢竟坑朋友不帶這麼坑的……她不敢接,不想接,接了還不得被他花式吐槽個半死。她正掙紮著,鈴聲停,她驀地鬆了口氣。化完妝,做好造型,周知知盯著那條厚重的宮廷裙發了一會兒呆,終於鼓起勇氣,轉頭對化妝師說:“我能不能等會兒再來換衣服?”“怎麼了?”“有點事,想去找一下鄒導。”化妝師看了看表,時間還多:“你去吧,記得準時回來換衣服就好。”周知知乘電梯上了樓,直奔鄒遊的辦公室。平底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發出噔噔的聲響,她攥緊的手心,漸漸起了一層薄薄的汗珠。與其說是猶豫,不如說是害怕,她無法預料自己將付曼的行蹤和盤托出後,鄒遊的反應……但她不會再動搖了。 星河說得沒錯,她羨慕鄒遊和付曼之間曾經那種為夢並肩而行的愛情。和必須掩飾自己的心思相比,她更不希望看見那種向往的關係被侵蝕,然後斷裂。鄒遊趴在辦公桌上打著瞌睡,周知知的敲門聲吵醒了他,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有事找我?”“嗯。”“那就說吧。”他懶散地側過身,半張臉向著她,一隻手托腮。外頭是陰沉沉的天空,他背光的臉隱匿在暗影之中,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像在期待她接下來的話。“曼曼姐回北京了……我不知道她住在哪裡,但我有她現在的聯係方式,我發給你吧。”“知知……”暗影中的人不經意地抬起手臂,撩了一下自己蓬蓬得如蒿草的鬈發,“難道你忘了嗎?我們已經分手很久了。”“我沒忘,但是,”周知知用力地吸了吸鼻子,聲帶微微顫抖,“曼曼姐好像病了,應該是得了腫瘤。”窗外是一聲悶雷。桌前的人瞳孔逐漸放大,沉重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我知道了。”來到電梯間,周知知拚命按著電梯按鈕,啪啪啪的清脆聲響,響徹整個靜謐的空間。不能哭,周知知告誡自己,那樣就變成了無謂的矯情。也許再等一段時間,等她做好準備,她就能跟鄒遊告白了。順不順利另說,但至少她能把這十年來沉甸甸的心意傾吐出去,就算是不負她的心。但她偏偏選擇了對自己最不利的一條路,把這個自己偷窺而來的秘密告訴鄒遊,就等於自己放棄了全部可能。電梯門終於開了,裡頭沒有人,她安心了一點,走進去,按了頂層。推開天台虛掩的門,周知知才發現外麵又下起了雨。理智禁錮著她,哪怕如此渴望在雨中放聲大哭一次,但考慮到接下來的錄製,她還是不敢隨便淋濕。能隨心所欲淋雨的日子,隻有十八歲。星河總說她隻有十八歲的情商,但其實不是的,她已經長大了。不僅是她,星河、關文凱都長大了。隻是,這種成長的結果或許與他們最初的想象,產生了一些偏差。至少,她沒能完全成為理想中的那個自己。不能淋雨,周知知隻好半靠著大門,點燃一支煙。雨後的空氣彌漫著一股塵土的腥氣,她用力吸了幾口,不小心被灌進嗓子的煙嗆到了,劇烈地咳嗽起來。噔噔噔……恍惚中,她聽到一陣腳步聲。誰?她警覺地探頭往下張望。逃生樓梯轉角處,先是隱約露出了半截暗紅色的袖子,然後是白皙的脖頸,最後是半張微微抬起的輪廓分明的側臉。兩人視線交會的一刹,周知知心裡咯噔一聲——中二王子大人真是無處不在。“真蠢。”王子拎著礙事的袍子,一步步拾級而上,氣場卓然。莫名其妙被罵,周知知不滿地噘起嘴:“你是在我身上裝了GPS 定位?”否則,我怎麼會什麼時候都能見到你,尤其是現在這種不想見到任何人的時候。王子不回答,哪怕自下而上地仰視她,氣焰依然囂張:“為什麼不接電話?”“剛在化妝。”“化完妝呢?”見她不回答,王子又道,“忙著失戀去了吧。”一句話,輕輕鬆鬆地為她今天的種種愚蠢行為蓋棺定論。她方才的沮喪被熊熊燃起的怒火擊退:“你還說你沒有跟蹤我?!”“是巧遇。”“呸!”“是真的,我上樓找廁所。”“影棚那邊就有廁所。”“我就喜歡人少的地方。”行行行,你不要臉,你說什麼都有理。周知知撇撇嘴,不說話了。空氣出奇地安靜,能聽見外邊淅淅瀝瀝的雨聲,像一曲婉轉的詠歎調。鹿然又往上走了幾步,來到她下方的階梯,視線剛好與她持平。“對了,請教一下,失戀的感覺如何?”這是在公然挑釁嗎?人活一口氣,周知知咬牙切齒,梗著脖子:“還成吧。”想了想,她又覺得不對勁,“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鄒導?”“隻要不是個傻子,聽完那些話,再看看你現在的表情,誰都能看出來。”“真的嗎?”他沒有回答,隻有一個“你莫不是個傻子吧”的眼神。她突然很喪氣,看來鄒遊是個傻子。她垂眸思索了一陣,輕聲問他:“我從來沒有過失戀的經驗,根據你以往的經驗,失戀的人都應該怎麼排遣情緒?”不能大哭,不能淋雨,成年人的世界,有時想想真沒勁。“你憑什麼覺得我有經驗?”周知知無語。也是,他長成這個樣子,確實不配失戀。身後的雨聲似乎漸漸變得模糊了,周知知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和他挨得如此之近。蒙蒙的光照亮他的臉,他靜默地注視著她。她遲疑的目光掃過他的睫毛、鼻梁、下頜……最後停留在淡粉色的唇上,渾蛋,嘴角怎麼好像含著笑?她滿心不爽,但美色當前,喉嚨還是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捕捉到她這個小動作,他挑眉故意問:“你剛在想什麼?”“沒什麼。”想你的臉真小,鼻子真挺,簡直可以做女性整容模板。可拉倒吧,這種話絕不可能說出口,她會被碎屍當場!“我剛才參考了一下朋友的經驗,覺得大概有三種方法。”“哪三種?”“喝酒、大喊,還有……借彆人的肩膀靠一下。”周知知將三種選項迅速在腦海中過濾了一遍,喝酒不現實,大喊又太中二,還是第三種比較實際。她醞釀了很久,終於鼓起勇氣:“要不我試試第三種?”“你說什麼?”他明知故問,真的賤。不過,借人家的手短,還需忍耐,周知知豁出去了:“我說,我想借你的肩膀靠一靠!”“借多久?”一般人不都直接說好的嗎?不過這倒提醒了她,快開始錄製了,她得趕著下樓換衣服。她抬手看了看表,得出結論:“三分鐘吧。”“成交。”麵前的人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張開了雙臂 。等等,不是借肩膀嗎?怎麼變成借懷抱了?!周知知的大腦不禁短路了兩秒。兩秒後,她甕聲甕氣地命令道:“轉過去,我說讓你轉過去!”她的臉頰看上去隱有紅暈。今天是雨天,他確定這不是燠熱的天氣作祟。他心中忽然飄飄然起來,麻利地轉過身。末了,他不忘輕快地警告:“悠著點靠,彆把妝弄花了。”“……”滴答,滴答……將整張臉伏在鹿然的肩上,周知知仿佛又能聽見耳畔雨水滴落的聲音了。她的腦中其實亂糟糟的,原來男人的肩膀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寬闊。想象中是什麼樣子的?她記不清了……她現在就感覺他的肩膀非常結實、非常溫暖,還有一點毛茸茸的。哦,毛茸茸的似乎是他的絲絨披風。從母胎單身到現在的好處是,每一天都會有許多新發現。“心情有沒有好一點?”“大概。”“大概是什麼意思?”“你能不能讓我自己安靜地體會一下?”周知知不滿地回嘴。還真是不能。,人類多麼貪心哪,喜歡的人明明近在眼前,隻給個背影算什麼男人。忽然之間,肩膀的主人回過身,周知知嚇了一大跳。過度驚嚇令她條件反射性地縮回了雙手,一雙眼迷茫地瞪著他:“三分鐘應該還沒到吧?”“嗯……不過可能這一邊比較好用。”他說話間,周知知已被他牢牢地抱住了。原來男人的胸膛比肩膀還要寬闊,並且十分暖和。雖然下場雨降了溫,但還談不上冷。可這種體溫,無端地讓人覺得很舒服,很有安全感。周知知可恥地發現,在那個瞬間,她竟然真的被治愈了。哪怕肩膀的主人自戀又斤斤計較,但他的懷抱有著神奇的魔法,她心中的那些酸澀,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得以安放的地方。“我感覺這個方法還真的挺好用的,你真厲害。”周知知在他的懷中嘟囔著歎息,“下次Lynn他們不開心,你也可以試試。”“周知知……”“嗯?”“我建議你還是閉嘴比較好。”否則,我會很想立刻堵上你這張吐不出象牙的嘴。當天錄製意外地順利,本以為會整出什麼新幺蛾子的璐璐因為感冒突然發燒了,全程都沒什麼精神,現場的氣氛反而前所未有地其樂融融。第一局,鹿然率領的狼隊在投出預言家,女巫毒錯人的前提下選擇拍刀,原本狼人穩操勝券的局,卻因為某人非要秀操作,毫無征兆地翻了車。最後一刀落錯,狼刀落到身為平民的周知知身上,上帝宣布遊戲結束,好人勝利。拿到好人牌的嘉賓當場興奮地繞著桌子跑了三圈,紛紛擊掌,隻有鹿然臉上掛著大寫的茫然。在全場此起彼伏的哈哈聲的加持下,周知知感覺這局已經完全不需要後期特效了。明明老老實實地接著打怎麼都贏了,他非要耍帥,沒想到撲了街。周知知覺得他有點可憐,好心安慰道:“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沒想到鹿然沉默片刻,眉心緊皺:“老子是神。”周知知:“……”好好好,輸了的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四局錄完,周知知能感覺到整個嘉賓團隊正在慢慢融合,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集體。他們在圓桌上全力角逐,享受欺騙與說服對方的快感,但在遊戲結束那刻,所有由辯論滋生的情緒也隨之終結。這才是狼人殺遊戲的魅力所在,輸與贏的較量,都隻存在於遊戲中的日與夜之間。錄到第四次,周知知久違地感到意猶未儘,甚至第一次渴望這個節目能一炮而紅,讓第二季得以延續下去。她是否繼續參與錄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希望能讓更多人發現這個遊戲的樂趣。半夜一點半,鄒遊宣布收工。周知知去化妝室換好衣服,下樓等著搭鹿然的順風車回家。鄒遊來的時候,她正在專注地彈著煙灰。聽見他的腳步聲,周知知呼吸一滯,遲疑地轉過頭:“鄒導。”“知知。”四目相對,周知知第一次感到詞窮。和總是說不對話的感覺不一樣,現在的她,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還好門外的車燈拯救了她。感覺到暖黃色的光線,周知知連忙回過頭張望,恰好對上車內某人的視線。鹿然:“上車。”她:“來了,來了!”念及身後還有個人,周知知踟躕著不知道是否該說一聲“再見”,從前自然而然的事,今天她卻怎麼想怎麼彆扭。正猶豫之際,鄒遊開口了:“多謝。”富有磁性的聲音回**在午夜的大廳,深沉而寂寞。周知知前行的腳步頓了頓,最後還是沒有回頭:“小意思啦。”她的尾音故作活潑地微微上揚,卻因為驟然的鼻酸,不小心打了個戰,急轉直下,顯得有些突兀,還好鄒遊沒發現。十年的暗戀,換來一句“多謝”,她鼻子酸一下,也理所應當。上了車,周知知一直沒說話。目睹過剛才的一切,鹿然沉吟著:“你要不要再借我的肩膀靠一靠?”她有沒有得到安慰,他不知道,他倒是有點上癮了。沒想到身旁的女人一握拳:“不,我決定選彆的!”“嗯?”“我選第一個!”反正明天調休,誰怕誰啊。回到家,周知知一邊開門,一邊招呼身後拎著一大袋啤酒的人:“你動作快一點啊!”鹿然心情複雜地低頭看了一眼沉甸甸的袋子,合理懷疑,周知知其實是想洗個啤酒浴。周知知的酒量,他在搬來這裡之前就見識過了,不能說差,但也根本跟海量沾不上邊。最要命的是,她的酒品疑似不怎麼樣。他必須百萬分地警惕,雖說對她每天都有非分之想,但他並不想來一個一起沉默地抽著事後煙的神轉折。戀愛,還是要循序漸進,才能可持續發展。“你自己喝吧,我酒精過敏。”“你過敏還沒好呢?”周知知說著,已拉開啤酒罐的拉環,灌了一口。“過敏不會那麼快好的,也有可能一直都不會好。”當然,也可能根據實際情況瞬間痊愈。周知知當即投去同情的目光:“酒都不能喝,你的人生實在是太慘了!”鹿然嗬嗬地乾笑了兩聲——再慘,也慘不過看著你為彆人買醉。但不知為什麼,哪怕都這樣了,他也仍然有自信,有朝一日能把眼前這尊不解風情的女佛開光。有道是“心誠則靈”,誰說不是呢?“對了,你以前有喜歡過一個人嗎?”沒有失過戀的男人,起碼有過不少甩人的經驗吧,儘管她屬於敗者組,但學習一下勝者之道總歸是沒錯的。但坐在對麵的人把玩著啤酒罐遲遲不開口。“沒勁。”周知知意興闌珊。她咕嚕咕嚕灌完一整罐啤酒,放下空罐子,騰出的手指不客氣地在他的臉頰戳了一下:“你們這些人生贏家,真是越看越討厭!”對麵保持沉默的某人不得不扯開她的手:“你還是少喝點吧。”要是待會兒場麵失控了誰埋單?周知知渾然不覺,還嘻嘻地笑著:“那你就說說你風光的戀愛史啊,正好我也學習學習,怎麼才能不失戀。”“沒有。”“什麼?”“沒有。”“你當我是小孩子,那麼好騙?”鹿然的目光淡淡地掃過她紅通通的臉……怕是小孩子都沒現在的你好騙。“是真的,因為之前我一直很忙。”他大學時忙著訓練提高成績, 後來則忙著治療手傷, 最近則為了rainbow-isnd 四處奔走。不是沒有遇到過對自己有興趣的女人,但他沒有時間,又或者是不夠心動。意識到他也是從母體至今單身,周知知的氣焰瞬間高漲起來:“哈哈,那你一直跟我裝什麼裝!”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挑釁,某人下了通牒:“周知知,收回你的話。”“不。”算了,他總不能就地正法親上去,她還在失戀期呢。斂了斂情緒,他才再次開口:“不過,我有喜歡過一個女孩子。”“哦?”“但我們幾乎沒有相處過。”周知知頓時來了興致:“為什麼?快,坦白一點,對待朋友,難道不應該真誠、不套路嗎?”“是我高中的校友,不過不是一個班。”“喔!”“你不要說得你好像閱人無數……”“哪有……”周知知故做高深狀,搖頭晃腦,臉上的笑容卻多少有些落寞,“你啊,可比我幸運多了,起碼你的初戀就在一個學校,不是個無法接近的人,但我的初戀,從一開始就注定是個遙遠的人。”最初,他隻存在於虛構的《樂園》,她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會降臨在自己的生活中。但當他真正降臨後,她發現眼前的他比那個《樂園》中的他還遙遠。從那一天起,她知道了什麼是觸不可及。喝到第四罐,周知知打了個長長的酒嗝兒,歪著腦袋端詳了他一會兒,忽然張開雙臂:“禮尚往來,我也安慰你一下吧。”還說朋友之間彆套路,這是誰套路誰啊。“你自己過來。”周知知一愣,喲,竟然還長臉了。但回想起下午的那個懷抱,她心中漸漸生出一些令她暖心的感激。難過的時候,她能被身邊的人好好安慰,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遲疑了片刻,她像隻小兔子似的慢吞吞地爬了過去,坐直,雙手輕輕地抱住他,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背:“以後咱們誰也彆嘲諷誰了,半斤八兩,還是安安分分地做一對難兄難弟吧。”“……”我並不是很想跟你做兄弟。一覺醒來,周知知睜眼望向天花板。想起昨晚的事,她心中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也許誰的人生都會有遺憾吧,不過一想到好看的人也會有搞不定的女神,她的心裡多少平衡了幾分。周知知打了個電話詢問星河耳鳴的情況,在得到已在改善的答複後,鬆了口氣。想了想,她又問:“那天關文凱……”“他的事,我們下次見麵的時候再聊吧,我今天有點事。”“嗯,好。”掛斷電話,她開始思考今天接下來的安排。因為錄節目,她已經好多天沒去暗夜了,一想到積分榜上自己的排名可能被人刷掉,她內心拉響了警報……要不今晚去一趟?門外恰好響起咚咚的敲門聲,她伸了個懶腰,爬起來去開門。樓下的鄰居愛串門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周知知麵對大清早空降門口的鹿然,捂著嘴,打了個哈欠:“你醒得可真早啊。”“待會兒有工作。”“有工作,你還有時間跑來我門口杵著?”“因為我想讓你做一天我的助理。”“助理?”“沒錯,一會兒我得出發去拍組照片,需要一個助理。”“助理哪兒都請得到吧,而且你早乾什麼去了?”“我忘了。”忘了?周知知驚訝地瞪圓了眼睛:“李心湄呢,就是上次那個美女……”“你說她?她有事回老家了,要不是今早她打電話來跟我確認,我現在大概還想不起來呢。”可以的,對待金主爸爸,你可真隨便。鹿然又說:“主要是因為我不想接這個廣告。”“那怎麼最後還是接了?”“為了錢。”真真誠。周知知蹙眉思考著。腦中飛速閃過他過去維護自己的畫麵,她的心倏地一軟:“我剛好沒事……就陪你走一趟吧。”十五分鐘後,一身T 恤、牛仔褲的周知知重新出現在鹿然的麵前。某人挑剔地打量著她:“你能不能換身衣服?”“這件哪裡不好?”“哪裡都不好。”“對免費助理要求不要這麼多!”“誰說我不付錢了?”沙發上的男人優雅地蹺著二郎腿,每個毛孔都肆無忌憚地散發著“我給錢,我就是大爺”的氣息。周知知腸子都悔青了,她怎麼就腦子抽筋了,想要投桃報李?不過時間不多了,就算有不滿,她也不希望遲到:“有什麼著裝要求,你趕緊提。”“換條裙子。”“嗯?”“彆太短了,過膝蓋的那種。”“哦。”星河逼她買的那條好像能用。“再塗點口紅。”要求真多。又五分鐘,換好連衣裙、塗上口紅的周知知走了出來,催促他:“走了,走了,再提這樣那樣的要求,我就不乾了。”某人端詳著眼前人,雖然這身見過了,不過總好過剛才那一身,他心滿意足地勾起嘴角,輕快地起身,道:“走吧。”車子上了路,周知知才想起忘了問他自己需要做什麼。既然不是免費勞動,她還是應該明確自己的責任。“我需要做些什麼?”掌著方向盤的人淡然地望著前方,答曰:“不做什麼。”頓了頓,他又拖長了語調,“你接下來的全部工作是……”快說,快說,發自內心地說,她這輩子還沒做過助理,還有點好奇呢。“撐場麵。”到了攝影棚,周知知猶如霜打的茄子,在他的身後蔫頭耷腦的,絲毫沒有撐起任何場麵,反倒是引起了工作人員的好奇。負責這次拍攝的Mandy直言不諱地問:“這位是?”“我的助理。”周知知不習慣地笑了笑,說了句“你好”。Mandy報以一笑。鹿然被Mandy的人帶去做造型,周知知沒事做,隻好坐在攝影棚裡等他回來,一邊等,一邊不住地打哈欠。她好無聊,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麼想不開,才會大好的調休日跑來這裡浪費人生。她拿出手機,打開《開心消消樂》遊戲,剛戳了幾下,身後有個聲音喊她:“喂!”她困惑地轉過頭,不確定地指著自己:“你是叫我嗎?”“對,是和你說話。”開口的是攝影師的助理,正在調整打光板。周知知放下手機:“你好,有事嗎?”“能不能麻煩你去隔壁商場的咖啡店幫我們打包幾杯咖啡?昨晚拍了個通宵,馬上又要拍,麻煩你了。”小夥子說完,討好地笑了笑。周知知怔了一下,雖然很想問他為什麼不用外賣APP,那麼好用,但禮貌讓她忍住了。反正沒事做,她跑跑腿也無所謂:“好的。”她說罷起身,往攝影棚外走去。恰好Mandy過來撞見這一幕,雖看了周知知一眼,卻也沒立刻製止,直到周知知進了電梯,Mandy 才走過去,用胳膊肘撞了那個男生一下:“你乾嗎指使人家的助理做事啊,不會動動手指點外賣嗎?”“外賣慢啊,還要等半個鐘頭,我都要困死了,反正她也沒事做……”“下次彆瞎指揮人了,被Min 看見了多不好。”“好好好,我錯了,僅此一回,下不為例。”商場的確很近,除了穿著裙子走得慢了一點,周知知也沒費什麼勁兒。到了店裡,發現排隊的人還挺多,周知知站到隊伍末尾,再次打開了《開心消消樂》。手機振動了一下,微信提示有一條新消息,她退出遊戲,點開。天亮說晚安:你人去哪兒了?今天不睡覺:買咖啡。天亮說晚安:我沒說要喝咖啡。今天不睡覺:我又不是來給你買的。天亮說晚安:……天亮說晚安:你困了?今天不睡覺:沒有。今天不睡覺:攝影師的助理叫我過來幫忙買的。天亮說晚安:……天亮說晚安:你現在就給我回來。天亮說晚安:聽見沒有?今天不睡覺:沒聽見。天亮說晚安:……今天不睡覺:拜拜。今天不睡覺:對了,要不要也給你帶一杯?今天不睡覺:人呢?天亮說晚安:不喝,以及,快滾回來。今天不睡覺:哦,拜拜。之後,任由手機怎麼響個不停,周知知都不再理會了。他居然罵人,怎麼會有這麼幼稚的人啊?二十分鐘後,周知知拎著三袋咖啡回到了攝影棚,鹿然剛好從化妝間出來,兩人對視一眼,周知知發現他果然拉著一張臉,莫名其妙!招呼都懶得打,周知知徑自走過去,把咖啡遞給剛才的小夥子。小夥子看了一眼她身後不遠處的鹿然,心裡咯噔一聲,這果然是用免費勞動力用出事了……那股“我很不爽”的氣息老遠就把他嚇出了一身雞皮疙瘩。事已至此,他隻好儘全力挽回:“辛苦了,辛苦了,大熱天的,抱歉啊。”周知知擺手:“小事而已,而且你怎麼突然覺得抱歉了?”“……”這樣他很難下台好吧,助理小哥感覺自己已經尷尬得要死過去了。周知知仍然一臉不解地望著他,剛想再開口,就感覺裙子的吊帶被人從身後扯住了。“乾嗎?”“出來,我有話跟你說。”“你的話可真多。”鹿然眉頭皺緊,拽著她吊帶的手一直沒有鬆。周知知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妥,回過身,推著他往外走:“有話快說,還拍不拍了?”走廊裡,說有話要說的人保持著緘默,臉倒是越來越臭。周知知不樂意了:“不是說好請我來做助理的嗎?怎麼做點事,你又不樂意了?”“就不樂意。”周知知氣得呆了幾秒,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你事真多!請我的人是你,真幫忙了,你還不樂意,你想怎麼樣?”“不怎麼樣。”就是不想看你屁顛屁顛地為彆人免費勞動,帶你來是展示的,不是使用的。完全摸不清眼前人的想法,周知知放棄了與他交流:“你趕緊去拍照吧,我在外麵等你好了,剛才太尷尬了。”見他半天不動,周知知深深歎了口氣,“我答應你不給他們跑腿了總可以吧,你還賺不賺錢了?”“賺。”“那就去拍。”某人終於肯抬起他高貴的腿,然而才走出兩步,忽然回過頭看著她:“知知……”周知知從手機屏幕上收回目光,偏頭看向他:“嗯?”“沒什麼。”神經病啊,周知知覺得莫名其妙。沒什麼——我隻是希望,有一天,不用找儘理由,也能陪在你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