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照影準備啟程去往皇城。玉香川還想再勸她,卻被她執意拒絕。“風月笑讓你在此等他,你就這樣離開,不怕他回來尋不到你?”玉香川無奈之下,隻能將風月笑搬出來留她。照影隻是盈盈一笑,眸光望向了遠處,悠悠道:“我也有些厭倦了等人,待他來後,你轉告他一聲我的去向便可。”她相信,不論她在何處,他都一定會找到她。玉香川凝眸看著她,不知想些什麼,許久才淡淡一笑:“玲瓏,你為何不擔心他此次回去會有危險?”危險?又想起那一襲雪白清冽的衣裳,不論在任何時候,都是那般從容自若,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那樣的人,就算是再大的危險,他也可以從容地化解吧。照影微微眯起了眼,輕輕笑了起來:“我相信他的能力。”沒有弱點在身邊的他,是不可能會敗的。她如此相信著,雖然不知道這一絲莫名的信任是從何而來。轉眸,她又看著自己的兄長,眼中有依稀的笑意:“何況,他應該也有你的助力吧?”她記得,風月笑曾說過,會有外援。這外援想來玉香川便應是其中一股力量。畢竟,他們間還有互相利用的價值。“不錯。”玉香川微笑著點頭,目光卻複雜的變幻。風月笑此行之前,確是向他要了一部分人手以備不時之需。這一點竟也被她看出來了。隻不過……她如此相信風月笑,結果若是並不如她所想,又當如何?玉香川眉目輕輕凝起,清淺一笑,目光深長而悠遠。風月笑此去,未必還能活著回來。照影不知他此時所想,隻看著他,眼睛裡閃爍著細碎的亮光,“我方才去看司空未明,卻不見他在房中,你又將他怎樣了?”難道他還是不肯放過已是一個廢人的司空未明麼?玉香川眸光微微一閃,溫聲笑道:“不必擔心,我已將他送到隱蔽之處療養。”“為何要突然送去彆處?”照影自然不會如此輕易相信他的話。療養?他會如此做?“因為我和你要一同離開,將他留在府上自然不放心。”玉香川一瞬不瞬的看著她,輕輕歎息,“自小到大,我何時騙過你?你就如此不信我?”照影麵色沉靜,心裡卻止不住一聲苦笑。如今的他已不再是過去的他,叫她又如何敢信?忽而似想起什麼,她詫異地看著他,“你方才說,你要和我一同離開?”玉香川眼色溫和,目光溫潤如月光,微笑:“你一人去叫我又怎能放心?不必擔心,我隻會在暗中行動,不會有人察覺。”“那你答應我之事……”照影微蹙著眉,目光微閃。玉香川微微抬手,手指輕輕滑過她晶瑩的麵容,目光靜靜地在她臉上流連:“放心,一切我早有安排。” 既然如此,照影也找不出什麼可以反對的理由,隻能默許。暗雲漸湧,沁國皇城又將掀起一濤駭浪。…………斷情穀,聖月教。柳夢琴帶著的一行門派高手已將斷情穀團團圍住。而教內,此時教眾已是一盤散沙。風月笑在武林大會上墜崖的消息早已傳到聖月教,教眾又收到正道來圍剿的消息,不由議論紛雲。“教主已死,當立新任教主才是。”“不錯,要讓新教主帶領我們繼續與正道對抗。”“我看不妥,不如向正派投降吧,憑我們的力量根本不足以與正道相抗衡。”主張投降的是右護法顧惜。柳夢琴已派人送來書信,隻要肯歸降,便可放他們一條生路。“是啊,還是投降的好。”有人應和。“你們這般心急慌張做什麼?教主未必真的已死。”在教眾爭論不休之時,卻有人冷冷開了口。發話之人正是一直跟隨在風月笑身旁的左護法莫離,他麵色沉穩平靜,眸光卻犀利雪亮。畢竟隻傳聞風月笑墜崖,但以他的功力卻未必會死。顧惜看他一眼,哼一聲,冷冷笑了起來:“教主若沒死,又豈會這麼久還未歸來?”莫離微微垂首,不再發話,然微眯的眸子裡卻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暗芒。顧惜不再理會他,隻振臂一呼道:“願降的都站出來。”教眾紛紛互望起來,猶豫不決。許久,才終有一人領頭站了出來,立刻,又有第二第三人緊接著站出,不過半刻竟是出來了半數的教眾。“可還有人了?”顧惜掃了其他教眾一眼,揚聲又問道。又有人猶疑著踏出了一步,忽而一道寒芒自殿外回旋而來,那人竟是還未及反應,踏出的腳已被平削而斷!狂湧的血濺了一地,他才後知後覺地慘叫出聲。而眾人也皆已看清了削斷他腳的乃是一柄雪亮的彎刀!心中一凜,眾人皆順著彎刀回旋的方向望去,那襲雪衣從容優雅地走進大殿,輕輕揚手便接住了彎刀。“本座不過離開數十天,你們的膽倒是越來越大了。”平靜淡定的聲音,卻偏生令所有人心底不由一寒。風月笑半眯著眸子,看向顧惜,唇角輕揚,笑意依舊那般溫熙:“右護法,你這又是在做什麼?”“教……教主……”跟隨他已久的顧惜卻深知他這笑容之下潛藏的殺氣,麵色漸漸發白,身子不由微微顫抖起來。風月笑卻又輕輕笑了起來,清冽的眸中閃過一絲寒光,“你們似乎都忘了叛教是什麼樣的下場了。”那名被削斷腳的教眾早已因失血過多而昏倒在地,沒了知覺。眾人看著麵前活生生,血淋淋的榜樣,心中寒意更甚,方才站出去的一群教眾皆是不由自主地又退了回去。風月笑掃過眾人一眼,冷洌的目光又停在了顧惜身上。感覺到他冰冷的視線,顧惜不由渾身一顫,他自然知道叛教的下場。就在此時,忽而一名教眾自殿外匆匆奔了進來,麵色慌張:“不好了,教主,正道各門派高手已經攻進教內來了!”風月笑眸光微微一凜,唇角輕勾,卻依舊淡定。什麼話也未說,隻是旋身徑直走到正中的檀木椅前,悠然地坐了下來,似要靜靜地候著他們的到來。殿內教眾也是大氣不敢出一聲,乖乖地站在一旁。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外麵嘈雜聲漸近,人已殺了進來。領頭之人正是柳夢琴。方一進屋,便看到座上的那襲雪衣,她不由硬生生地僵住了身形。“諸位來得倒是迅速。”風月笑看著進來的眾人,從容淡定地笑著,然眸中卻微微閃過一絲暗光。慕容秋白並不在其中。是玉香川消息有誤抑或是有意騙他?嗬,不管是什麼原因,解決了教內之事後,他便會立刻回去將照影帶回來!柳夢琴斂了斂心神,卻是轉眸看向了一旁的顧惜:“顧護法,之前書信裡我們可是商談好了,你怎的現在還愣站在這?”之前送來的招降書,已與顧惜談好一切,隻是久等未有結果,這才攻進教內。顧惜不由身形一顫,忙轉首看向風月笑:“教主,屬下並未……”“顧護法,你以為你現在還有退路嗎?”柳夢琴卻是冷笑著打斷他,“閉月的手段你莫非還不清楚?背叛了他的人,你還指望他會放過你?”聞言,顧惜眼眸不由一亮,鼓氣朝其他教眾揚聲道:“不錯,閉月殘忍成性,大家有目共睹,隻要一不順他的意,便要死於非命,這樣的人我們還跟著他做什麼?!一齊殺了他,才能脫離他的魔掌!”此話一出,許多教眾皆不由開始動搖。風月笑的統治確是殘酷,教內人無一不對他畏懼,會跟從他隻因惶恐,真心願跟隨他的倒是寥寥無幾。風月笑麵色依舊從容淡定,笑看著顧惜,悠悠道:“右護法背叛本座便是為了歸降於落花宮主?”輕****的聲音卻是令殿內之人不由一驚。他這話,莫不是在暗指柳夢琴就是落花宮主葉非花?!顧惜也怔忡地望向了柳夢琴,他自是知道葉非花的,也知道當初教主親口所說,葉非花辦事不力,已按教規處決,她如今又怎可能還活著出現在此,並化身為柳夢琴?!何況,葉非花當初對風月笑的感情也是有目共睹,她又怎麼可能會背叛他?柳夢琴也不由微微變了臉色,急怒道:“風月笑,你以為這樣陷害我大家便會相信?葉非花已死這是眾所皆知之事,我又怎麼可能會是葉非花?!”“不錯,柳姑娘乃是君子劍的未婚妻,又豈會是魔教妖女!”“這魔頭死到臨頭還妄想血口噴人,實是罪不容誅!”正派中已有人憤然而起,出聲斥喝。風月笑忽而站起身,緩步自座上走了下來,不見他有任何動作,便聽有人一聲慘呼,一名欲叛離的教眾便被掌力擊飛,撞上梁柱,鮮血狂噴,滾落地下便咽了氣。眾人不禁又驚又怕,紛紛退開。柳夢琴咬牙嬌喝一聲道:“大家不必怕!隻要齊心合力,今日定能將這魔頭誅之,為武林除害!”“不錯!今日他不死,我們便要死!”顧惜也斂眉大喝,朝教眾一揮手:“大家都上!”多說已是無用,風月笑圓月彎刀轉瞬已在手。再看柳夢琴,素手輕揚,自腰中抽出一把軟鋼劍,劍身寒光凜凜。風月笑不由唇角上揚,一抹輕蔑之笑現於臉上:“閉月劍?果真是有備而來,閉月劍據傳隻斬‘閉月’。”言語之間,諷意頗重。柳夢琴聞言,麵色微變,此番前來,慕容遠命慕容秋白將閉月劍傳她,並言,閉月劍隻斬‘閉月’,隻是這風月笑如何知曉?心下不由一緊,麵上卻冷了幾分道:“你既知閉月劍隻斬‘閉月’,今日我便替天行道,為武林除了你這一害。”言罷,隻見她右腕一抖,那閉月劍猶如一條靈蛇,直直奔風月笑麵門襲來。“靈蛇劍法”?風月笑不由雙眉微蹙,想不到慕容秋白不但贈她閉月劍,竟連這閉月劍的獨門劍法也傳了她。未待他細想,劍鋒已至,他忙揮起手中的圓月彎刀,隻聽“當啷”一聲,刀劍相撞。柳夢琴不由倒退幾步,隻覺自己虎口發麻,風月笑的武功果真深不可測,方才自己那一招“靈蛇出洞”已用了八成內力,若換作是旁人,早就一劍斃命,而他非但輕鬆擋下那劍,竟能將自己生生震退,心下不由又緊了幾分,此番必是一場苦戰。隻見風月笑薄唇輕抿,麵上一派鄙夷之色,將刀負於身後道:“你便學了這點本事?亦不過如此。”聞言,柳夢琴麵色是白了又紅,紅了又白,柳眉緊蹙,揚聲喝道:“今日便讓你見識一下靈蛇劍法的真正威力。”言罷,隻見她雙足點地,騰空而起,身若驚鴻,手中劍舞出兩朵劍花,分彆奔風月笑喉間和前胸襲去。風月笑運足內力,一招“日月同輝”直直迎向那兩朵劍花,隻見銀光一閃,那兩朵劍花之勢被生生化去,繼而風月笑縱身而起,又一招“星沉月落”揮出,化守為攻。刀風疾疾而來,柳夢琴不由大驚,躲避亦是為時已晚,隻得硬著頭皮揮劍去擋。刀劍再次相撞,迸出無數火花,柳夢琴隻覺胸口一陣氣血翻騰,喉中的腥甜再忍不住,一口鮮血隨即噴出。“勝負已分。”風月笑頓住身形,薄唇勾起一抹淡笑,定定望著柳夢琴道。“誰說勝負已分?”柳夢琴抬手將唇邊殘留的血絲揩去,自己功力較之風月笑確實實力懸殊,但若非有必勝把握,她又怎會親自上陣,以身犯險?她再次將閉月劍橫於身前,冷笑道:“此時言之勝負尚為時過早,看劍。”言罷,隻見她縱身而起,負手揮出一招“飛龍乘雲”,直直奔風月笑咽喉刺去,劍勢甚是淩厲。風月笑微微一怔,冷笑道:“想不到為了殺我,慕容秋白還真舍得在你身上下足功夫,竟連遊龍劍法都傳於你。”言語間,右腕一抖,圓月彎刀揮出一招“流星趕月”,迎向那閉月劍。誰知柳夢琴那“飛龍乘雲”乃是虛晃一招,隻見她右腕陡翻,正手便是一招“飛龍在天”,轉而向風月笑左胸刺去。見狀,風月笑眉目微凝,使出一招“海底撈月”,向閉月劍迎去,明則為攻,實則為緩時機。果然,柳夢琴招式頓緩。風月笑乘機身形一縱,縱身飛上殿內的橫梁,雙足隻是輕點橫梁,繼而便翻身下來,一招“星月交輝”已揮出,隻見銀光一閃,瞬間便已到了柳夢琴的胸前。柳夢琴忙施展輕功向後躍去,但為時已晚,胸口羅衫頓時裂開一道細痕,一股鮮血汩汩而出。風月笑見狀,唇角的冷笑勾得更深,揮手再出一招“眾星捧月”,刀勢迅猛,直取柳夢琴咽喉。柳夢琴渾身已被冷汗浸濕,麵色已如死灰。豈料,風月笑的刀竟距她一尺的距離,頹然失力。隻見風月笑左手緊緊住住胸口的衣襟,麵色慘白,唇角竟沁下一縷血絲,氣息紊亂,他斂眉冷眼看著柳夢琴道:“你何時下的毒?”柳夢琴本是蒼白的臉又恢複了紅潤,嬌聲笑了起來:“你不知道嗎?就在分壇之人送給你的信上。”信?風月笑眸光漸漸冷冽,卻是輕輕笑了起來:“倒是我大意了,想不到那分壇的人也已為你所用。”難怪她見到他時並不驚詫,想必他去分壇時,他還活著的消息便已被傳了出去。麵上雖噙著淡定的笑容,卻暗暗運起了內力,誰料剛一運力,胸口一陣氣血翻湧,竟是又吐出一口鮮血來。“我勸你最好莫要動用內力,否則隻會讓毒發的更快罷了。”柳夢琴勝券在握,麵上浮起了得意的笑。風月笑看著她,冷笑:“原來是‘噬心散’。”柳夢琴舉劍直指向他的頸間,眸中卻漸漸浮起一絲戀眷之情:“風月笑,莫要怪我。是你對我無情,我也隻能對你無義。”她當初那般喜歡他,他卻偏生隻對那玉玲瓏好,更為玉玲瓏之死而遷怒於她。若非她還有用處,早在那時便已死於他掌下!在那一刻,她便徹底清醒,不再對他有所留戀!她眼神一凜,劍尖便直朝他頸間刺去。然而卻聽“叮”一聲銳響,手中劍竟是被強烈的氣勁震開,她不由踉蹌退了兩步。“莫離!”看著麵前的黑衣男子,柳夢琴不由驚惱。莫離扶起風月笑,麵色依舊冷漠,一言不發,隻舞著劍要殺出一道血路。風月笑已不能用能力,隻憑莫離一人,卻是有些艱難,不過半刻,他已身負多處重傷,卻仍憑著毅力沒有倒下!風月笑靠著他,微微蹙起了眉。“左邊梁柱後倒數第二格。”忽而,他低低在莫離耳邊道了一句。莫離立刻明了地退到左邊梁柱旁,踩下了倒數第二個方格。立時,一條暗道轟然打開,不待多想,他便扶著風月笑閃身掠進了暗道。待眾人想追上前去時,暗道卻已緊緊關閉起來,再也打不開,顯然已是被從裡封鎖了!“不能放過這魔頭!”眾人立刻再去四處追尋起來。柳夢琴卻凝眉輕笑,他中了“噬心散”,沒有解藥,也已活不了多少時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