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祖父回到自己的豬窩,從那口珍藏的木箱子中取出繩子,木釘,龍景天挽起衣袖,親自將長繩拴在木釘上,每隔一尺打一個結,然後拿了兩根長竿綁在一起,這時太陽正好偏過橡樹頂,這條長繩總長度正好是六十丈。陽光氤氳在他微微出汗的鼻端,白湖站在一旁看著,正看見近在咫尺的他的臉,細小的絨毛被陽光下溫暖的綻放著,肌膚光滑細膩,居然找不到任何瑕疵,而他微微垂下的睫毛,在眼睛下方留下一個淡淡的弧度,很像——很像她曾經養過的一條狗的睫毛。想到這裡,白湖噗嗤一樂,龍景天不明所以的抬頭,看著她的眼神帶著疑問,“怎麼?這麼測量不對?你有新的想法?”“沒有。”在他抬頭的時候,白湖立刻收住笑,正色道:“我是在想,王德貴是不是也用的這種方法。”“是是。”一邊扯繩子的楊祖父聽見二人的對話,“王德貴一個月前曾經找到我,像我借一本書專講木工的雜書,上麵正好有如何通過樹高和陽光的角度計算出陰影的直線長度。”“這消息簡直太妙了,說明我們的路子對了。”白湖笑著尋找太陽偏過橡樹頂時,榆樹陰影的最遠端落在什麼地方。另一邊,東方芒與楊斯文通力合作,他們把長竿一端 土中,記 影的方向,丈量了陽光的角度,計算出影長九十尺。影長測量完畢後,龍景天再用繩子比量出兩棵樹影長之間的直線距離,他正準備在直線的中心點定下一個木釘做標記,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驚著了眾人,走到他附近一看,發現離木釘不到兩尺的地方地上有個錐形的小洞,顯然是王德貴留下的,這下,不光是龍景天笑,其他人也跟著笑起來,這說明他們走的路沒錯,也可以說正在走王德貴的老路。找出中心點之後,龍景天道:“雖然我不知道西瓜是什麼東西,也不知道一隻會抓魚的熊是什麼樣子的,但它一定是要告訴我兩者兼得,並在其中畫一個圈,而且西瓜一定是圓的。”此時,範圍被縮短的已經很小的,他很快畫好一個圓圓的圈圈。接下來,白湖隻見他中心點起步開始步測,先是順著樹林向北行了二十步,再釘下一個木釘。然後小心地向東邁十步,向南邁四步,便到了舊房大門門檻下。按照十道題指示的地點,再向西邁兩步,他就走到石板鋪的甬道上了。斜陽把甬道的路麵照得通亮,甬道上鋪滿灰色石板,雖然古老,並且被過往行人踏薄了,但還是用鋼筋泥沙牢固地鑄在一起,肯定多年未被人移動過。龍景天的臉色很不好看,出現了從未出現過的失望表情,他計算一定有根本性的錯誤。白湖有些不忍他失望,上前幾步敲了敲石板,到處聲音都一樣,石板下麵沒有洞穴和裂縫。 “趕快上茅廁。”楊祖父高聲喊道:“你忽略一句話,趕快上茅廁,茅廁就在下麵,就在下麵。”龍景天回頭,“楊老的意思是要在這裡挖土、挖茅廁?”他眉頭緊鎖,“肯定不是那樣,這裡沒有王德貴留下的痕跡。”“不是那個意思。”楊祖父興奮的老臉通紅,“甬道下麵有個地下室。快,跟我走。”他邊走邊道:“這個地下室一直沒有用過,和舊屋一樣有一百年曆史了,就在下麵,從這扇門進去。”楊祖父帶領眾人走下迂回曲折的石階,在石門門口,點燃了一個火折子,順手又在門口處點燃了提燈,一霎時眾人都看清了,終於來到了他們要找的地方,並且最近幾天還有人來過此地。這裡是早被用作堆放木料的倉庫,而那些被人亂丟在地麵的短木頭,此刻都已被堆積在兩旁,以便在地下室中間騰出一塊空地。空地上有一大塊重石板,石板中央安著生鏽的鐵環,鐵環上縛著一條厚厚的黑衣服。“這是王德貴的衣服!”楊祖父驚呼道,“我見過他穿這件衣服!”楊祖父老當益壯,抓住衣服,用力提石板。可惜,石板紋絲不動,幾個大男人一起上去用力往旁邊挪。終於將石板挪到一旁,石板下露出一個黑 的地窖,眾人都向下凝視著,一時間誰否不敢先進去,楊祖父咬著牙拿著火折子一猛子跳下去,隨後龍景天白湖都跟著跳下去。這個地窖當初在楊祖父地毯式的搜索給忽略過,裡麵到底藏了什麼誰也不知道,此地窖大約七十尺深,四十尺見方,東北角放著一個箍著黃銅箍的矮木箱,箱蓋已經打開了,鎖孔上插著這把形狀古怪的老式鑰匙,正是楊祖父珍藏的那一把。箱子裡麵積塵很厚,受到蟲子和潮濕的侵蝕,木板已經爛穿,裡麵長滿了青灰色的木菌。一些象舊銅板那樣的金屬圓片,顯然是舊式硬幣,象白湖手裡拿的這些,散放在箱底,其他一無所有。地窖裡看到鐵一般的事實提醒在場的每一個人,永遠不要低估自己身邊處心積慮包藏禍心的大管家。然而,這一切已經都不重要了,一口一無所有的舊箱子,比不上舊箱子旁邊的東西更加觸目驚心,那東西蜷縮在木箱旁邊,是一個人形,穿著一身黑衣服,蹲在那裡,前額抵在箱子邊上,兩臂抱著箱子。這個姿勢使他全身血液都凝聚在臉上,楊斯文上前把屍體翻過來,沒有一個人能夠認出這個扭曲了的豬肝色的麵容究竟是誰。然而,那人的身材,衣著,頭發,一看便是失蹤三天的王德貴,他身上並無傷痕,一時無法判斷出他是怎樣落得這個下場的,這又是一個難解的難題。而楊祖父不管這些,當他看見空空如也的箱子,便煩躁起來,在狹小的地窖裡七步玄風掌使得虎虎生風,煙塵木屑嗆了嗓子,迷了人眼,還不肯停下,“東西呢,東西呢,王冠呢,王冠呢......”他一邊嘀咕,一邊揮掌,每一掌都落到地窖的牆壁上,一塊磚頭都不肯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