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景瑜被蒙著眼睛帶入一間寬闊的房間,四壁皆砌牆,隻留一個出口,密不通風。空氣中漫散一股惡臭,又濃又烈,直衝鼻腔,讓人窒息。旁邊的蒙麵人在唐景瑜快把自己憋死之前摘下了他的眼罩。“這是主上的軍團,你的任務便是服務這群不死士兵。”毫無起伏的聲音響起。唐景瑜眼睛還未從一片漆黑中適應光亮,抬手半遮眼,心裡一絲不詳的預感,片刻後他瞳孔地震,渾身血液冰冷。密閉的房間內,整齊鎖著數百名的怪物,他們嘴被堵上,沒辦法發出嘶吼,青紫色的皮膚印著詭異的圖案,指甲長如彎刀,渾身散發著難聞的腐屍臭味。是變異後更強的怪物!沈故淵曾告知他,淮陽出現過難纏百倍的變異怪物。砍分兩半仍可傷人,速度極快,幾乎沒有弱點,隻能火攻。唐景瑜心頭突突跳,壓下驚愕,道:“這位兄弟,我具體應該做什麼?”蒙麵人無視套近乎的行為,回答仍舊沒有感情,“這些士兵到夜裡會互相廝鬥,即便有鐵鏈鎖著,也會有損傷,你就負責修複他們肢體的破損。”前半句唐景瑜聽得懂,後半句則一頭霧水。心底的異樣越發嚴重。而蒙麵人看出來單說沒用,便走過去一把砍掉附近一隻怪物的手臂,乾淨利落。在唐景瑜驚異的目光下,蒙麵人將不斷蠕動的手臂創口出塗抹不明粘液,對著不斷嚎叫的怪物懟了上去。不出須臾,暴躁的怪物嘶吼著揮舞原本已經斷掉的手臂!“看懂了嗎?”蒙麵人淡然回頭,仿佛自己剛才隻做了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好半天後,滿臉震驚的唐景瑜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一點插科打諢的心思都沒有了。“我負責給他們……接斷肢?”猶豫再三,他問出口,忍著惡心看著怪物手臂銜接處血肉模糊的地方。“不止,”蒙麵人如同沒有情緒的機器,一字一句毫無波瀾,好像在背書,“主上招你來,必定不會大材小用,你需要改進修複水。”說話間,他指了一下腰間掛著的水壺。裡麵裝著的透明**便是讓怪物複原的秘訣。好似料定唐景瑜沒辦法背叛刑天盟,蒙麵人毫不忌諱地將水壺遞了過去。怔怔接過,唐景瑜越發感覺手中東西燙手得緊,看著眼前一片模樣駭人,拉扯鐵鏈亂動如困獸的怪物,他一陣頭皮發麻。蒙麵人自認完成了交接,最後按照主上交代說了一句,“秦青郡主我們自會好生招待,隻要你做事不犯糊塗。”即便是此人機械的語調念出,唐景瑜也能腦補出白雲司說這話時充滿威脅的意味。他眼神複雜無比,適而點點頭,算是應了。蒙麵人滿意地走了。 待房間隻剩唐景瑜一個活人後,他轉身進入專為他配置的藥房,手上還拿著角落中閒置的鐵鏈。略顯急躁地將鐵鏈浸入水中,用特殊布料提取水中漂浮的異物,他將類似草藥的細小葉梗拈在指間,表情凝重。果然!他聽聞變異後的怪物凶猛無比,即便在白天也力能舉銅鼎,怎麼能被區區鐵鏈困住。原來鐵鏈加了料!一種莫名的直覺告訴他,找出塗抹在其上的藥汁便能破如今進退維穀的局。唐景瑜心跳得極快,手激動得微微顫抖,伏案忙碌起來。而另一邊的天行者帶領一眾人馬,依照主上的吩咐包圍了沈府。凜凜鐵騎聲如擂鼓,刀劍寒光正午下生冷。沈故淵眉間緊鎖,抬腳去練功房換了一身戎裝,妦緲見他準備出去對峙,立馬擔憂叫了一聲。“沈大人,不要莽撞行事!”冥厺則飛身上樹,在瞅見一片黑壓壓敵軍後,一隻利劍便破空刺來。他勉強擋住一擊,一抬頭,滿天雨箭密密麻麻如網撲來。“快進去!”話音剛落,冥厺強行拉著沈故淵重回大堂,順帶讓妦緲將門窗關好。沈故淵一臉怒容,還想掙脫,冥厺死死壓住他的手,壓低聲音,“沈大人是想白白送死,讓我們家公主愧疚嗎!”提到慕長歡,沈故淵忽而鬆了力道,他微微低頭,散落發絲模糊麵容神色。攥緊的指尖似乎在強壓什麼。見穩住了沈故淵,冥厺表情肅然,道:“我方才見府外人馬重多,靠我們幾人突圍出去勝算不大。”他轉而問道:“沈大人,你府中還有幾人可用?”這個問題其實已經涉及辛密,但形勢擺在這兒,大家都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十人。”沈故淵臉色陰沉,詳細解釋道:“沈某派人去查了些事,府中人手不多。”聽得出語氣中的信任,冥厺和妦緲對沈故淵的態度近了不少。還未待三人想出對策,忽而如一道風掠過紙窗,而後一聲巨響,兩門絲毫未損可其內的門栓斷裂落地。沈故淵警覺,骨節分明的手摸上刀柄。其餘二人同樣防備地擺出對戰姿勢。天行者一邁步入門,迎麵暗器簌簌刺來,他眉頭一皺,側身躲過,一回身沈故淵長劍又接踵而至。“等下!”天行者一邊略顯吃力地和沈故淵來回周旋,而後者則是次次殺招。“我是來幫你們的!”一刀劍氣擊中天行者肩頭,他卻沒有躲,目光直直看著沈故淵,任由衣料破開血肉模糊。三人狐疑看著這人,直到天行者丟下手中長鞭,無害地雙手抬起,沈故淵思忖終是住手了。“何意?”沈故淵不是三歲稚童,不相信天底下有平白無故投敵的好事。還恰逢他們被困沈府,怎麼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天行者先撕開衣袖給傷口止血,大大方方尋了錦凳坐下。“現在的刑天盟已經不是原本的刑天盟了。主上變了……”他說到這兒,神色黯然,包紮的力道加重都沒注意到。“所以?”冥厺雙手抱胸挑眉,一副洗耳恭聽你瞎扯的架勢。也不管對方信不信,天行者自嘲一笑,手下沒空著,一邊用隨身的酒消毒,一邊隱約帶著祈求地看著沈故淵。“主上走上了一條不歸路,不,”他忽然嘲弄勾唇,“應該是主上眼中的康莊大道。但是刑天盟徹底毀了!”沈故淵沒心情聽天行者講什麼刑天盟創立初衷而白雲司最近又是怎麼糟踐它的。“長話短說,你想乾什麼?或者說,想讓我們乾什麼?”冥厺和妦緲聞言也不約而同看著天行者,不論投敵真假,了解目的準沒錯。好似十分欣賞殺伐果決的沈故淵,天行者舉止尊敬道:“刑天盟不能毀在白雲司手裡,哪怕舍棄現在的首領。”三人具是一驚,沈故淵也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黑衣人。武功高強,麵容敦厚,無論怎麼看都是上位者手裡最鋒利好用的刀。沒想到……是一把隨時可能反刺主人一下的雙刃劍。但對於這件事,沈故淵是喜聞樂見的,他也不敢貿然全信此人。“沈某如何能信你?”“此間情形信不信也不由你了。”天行者捆好布帶起身,三人皆是條件反射一退。苦笑一聲,天行者也知道時間不等人,他坦誠道:“我現在帶你們悄悄出去。”語罷,他抬手示意躲在屋頂的手下現身給幾人刑天盟的衣服,沈故淵一愣,若是此人有心害他們,恐怕……冥厺和妦緲也不是傻子,心底信了多半,拱手道謝,從善如流接過衣服換上。在天行者的幫助下,三人順利出府,商議片刻決定分道揚鑣。冥厺帶著妦緲回雀隱樓,再去營救被囚的唐、秦二人,順便會一會天行者嘴裡的不死兵團。而沈故淵擔心慕長歡的安危,得知白雲司帶她入宮逼天政帝禪位,心裡一咯噔。他火速發射信號召集沈府散落各地的暗衛後,一刻也不願意等,當即策馬揚鞭奔向偌大的宮門。天行者則仍舊帶隊守在沈府外,營造著兩方勢力僵持不下的虛假情況。此刻,前朝皇子圍宮,逼當今陛下退位的消息在坊間傳得火熱,七八個故事版本都出來了。有的說,當朝開國皇帝勝之不武,強行發動皇權鬥爭,造成生靈塗炭,故現在前朝皇子順應天意,複辟舊朝。還有的說,前朝皇子忍辱負重,又生得仙人之姿,乃命定帝王,此番逼宮勢在必行。更有甚者編排一頓皇親國戚,說其淩虐前朝妃嬪皇子以滿足難以啟齒的惡趣味,實在卑劣不恥。……英國公府。林楚楚挺著看起來快臨盆的肚子,聽著丫鬟打聽來的消息,心底一頓紊亂複雜。再沒腦子,她也發現英國公對自己的奇怪態度,以及如此巧合的怪事以及逼宮……自己恐怕早入局已深!輕輕撫摸著不斷奪取母體營養的肚中胎兒,林楚楚眼底閃過轉瞬即逝的怨恨,忽而又變成了一副幸福的慈母形象。但心中的動搖恐怕隻有她自己知道。如今隻要一閉眼,滿是蕭哥哥的對她厭棄……以及對慕長歡的萬般柔情!林楚楚麵容扭曲,生生撕碎手中錦帕。
第一百七十七章 狼子野心(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