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傭人一聽,單手叉腰,囂張得要命。“哎呦,還少奶奶呢!真是野豬鼻子插大蔥,裝什麼象呢……!”就跟進了菜市場一樣,你一句我一語,吵得周北諶腦袋疼。最後,他總算是搞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是為了一個下人才大打出手?他頷首直勾勾盯著江渺,她還是一如既往地冷淡,仿佛心都被冰雪掩埋。他掐住她的下頜,手上勁道慢慢收緊,時間靜止般盯著她泛紅的眼圈,仍舊不卑不亢。周北諶聲音低沉,掃過小玲,看向江渺的眼裡滑過厲芒,他字字如璣,深深逼問。“周太太,什麼時候你才能為我出次頭?”聽到這話,胖瘦傭人臉色煞白,連吞口水,沒想到這才是貨真價實的“正品”!周北諶鷹隼般雙眸盯著江渺,眼底溢出深深寒意,從腳底一直竄進每個人的心裡。她肯為一個小小的下人爭得頭破血流,卻不肯為他折腰服軟。江渺,真有你的!他攥緊她的手腕,遒勁臂膀暗自使勁,長腿一伸,拐過一條幽閉小路,向逼仄潮濕的空間走去。江渺手腕被攥得生硬通紅,硬是沒吭聲。再往深處走,就是一片荒蕪,林空中還有幾隻烏鴉喪氣地叫著,僅存的幾棵大樹枝丫隨風搖動,生硬的影子投在灰白色的牆壁上,孤寂荒涼中難免淒涼潰敗。“周北諶,你要帶我去哪兒?”“怎麼這就怕了?你給小丫頭出頭時,可沒這麼慫!”江渺真想一個白眼甩給他,有病吧?吃女人的醋?說話間,下了幾十層的階梯,就來到個封閉式的地下室。亂磚堆砌成矮小的牆,牆上灰塵遍布,蜘蛛網爬滿破瓦,再往前走幾步,還能聞到乾燥嗆鼻的塵土味。江渺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像是感覺到她的不舒服,周北諶橫抱起她,加快了腳下的步伐。二人步履匆匆,完全沒意識到身後有個黑影步步緊隨。地下室廣闊無垠,有幾十個足球場那麼大,牆壁經過歲月的洗禮,早就裂縫無數。抬頭就看到巨大的觀音像,下巴破了個窟窿,好像是個破敗的寺廟,再看布局,一道道柵欄鐵索縱橫排列,再往下,還有幾個肥大的胖鼠竄來竄去。地牢。江渺腦海中下意識閃現這兩個字。“江渺,憑什麼我能為你擋一次次的子彈?”周北諶聲音低沉,噪還帶著點沙啞。江渺不知道為什麼他會這樣說,眼前的逼仄晦暗的環境讓人壓抑,尤其是潮濕中發出的腥臭味,更是讓人退避三舍。矮小的牆上掛著鮮紅淋漓的壁畫,細微的燈火照耀,更顯得張牙舞爪,穿梭在猙獰繚繞的夾縫中,打開手機的瞬間卻發現什麼信號都沒有。 “彆白費力氣了。”江渺緊跟在周北諶身後,哪怕是刀槍不入的鐵臂銅人,在這樣狹隘困塞的環境中,也難免汗毛直豎。也不知拐了多少個彎,終於來到了一排鐵柵欄前。“噌”地一聲,借著打火機細微的火光,江渺這才看清裡麵困著兩道身影。再仔細點,竟然是周璟諶和趙嵐。周璟諶頂著個雞窩頭,臉上早就爬滿灰塵,黑漆漆一片。他捧著個堅硬的饅頭,用力嚼著。看見周北諶,順手砸了饅頭,饅頭摔到鐵柵欄上,吵醒了蜷縮在角落裡的趙嵐。她還穿著那天的衣服,皺巴巴的,早就沒了盛氣淩人的模樣。“兔崽子,好好的東西不吃,扔了乾嘛?差點砸到老娘!”她立馬坐起來,發現周北諶和江渺,臉陰沉下來。“狗娘養的!是來看我們笑話的吧!”趙嵐捋過頭頂的亂發,接過硬饅頭砸過來,依舊咄咄逼人。周北諶手一伸,饅頭準確握在手裡。“趙阿姨,這樣說話合適嗎?”聽到趙阿姨三個字,趙嵐臉黑成鍋底,人一落馬,狗都不如。趙嵐不是個省油的燈,“叫得還真是生分!”周璟諶倒不像趙嵐,早就學會在屋簷下低頭的窘迫。“好弟弟,你是來救我們的吧!”他言辭誠懇地說著話,眼裡含著希望的曙光。周璟諶搓搓臟亂的袖子,聲音帶著顫抖。“好弟弟,快放了哥哥吧!這裡又濕又冷,再往前還有腐爛的屍臭味,你是知道的啊!”從小錦衣玉食的大少爺哪裡吃過這樣的苦?胡子拉碴帶著滄桑,皺巴巴的襯衫上早就是乾涸的印記。“好弟弟,你快救救我吧!你也不願意看到你哥我活成這樣吧!”扯著周北諶的衣角,見他不為所動,周璟諶“撲通”一聲雙膝跪地,眼裡染滿祈求。不知什麼時候,趙嵐腳下竄過一個黑團子,肥大胖碩,倏地就從她腳下穿過,定睛一看竟然是一隻老鼠!她驚呼出聲,拍拍自己身上的塵土,兩腿岔開,坐在地上。一個勁哭喊:“我可真是命苦,幾十年青春搭進去了,還被人困在地牢裡!這地牢裡死了多少人,夜夜有人哭泣,找我索命,這個殺千刀的周振華,他不得好死啊!”趙嵐席地而坐,顧不上乾淨與否,散落著頭發哭天搶地,儼然一個怨婦。江渺看著這一幕,說不上故意賣慘,隻是那一瞬多少也於心不忍。她握在手邊的手緊了緊,心也跟著緊了幾分。“北諶啊,你就看在阿姨拉扯你長大的份上,放過我和北璟諶吧!阿姨有錯在先,這是不爭的事實。可璟諶說到底也是為了救你才把自己搭進去的啊!”趙嵐匍匐向前,膝蓋擦在地上,流出一道血痕,她跪立在周北諶麵前。泣不成聲,字字誅心,“北諶啊,阿姨把你從小拉扯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和璟諶差不了幾個月,戚霜扔下繈褓中的你一走了之,我撇下哭鬨的璟諶,給你喂了你一口母乳……”江渺透過細微的光看過去,周北諶的臉更冷的陰沉。一個男人將自己最脆弱,最不堪的一幕抽絲剝繭般暴露,莫名有點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