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你這是大愚若智(二)(1 / 1)

傻傻地等上三個月,看看儲備金要不要得回來?這個辦法太笨,被單鷹知道,說不定會怒將她踢出深度調查部。她上網搜索出創旭科技公司的黃頁,發現他們的辦公地點在魔都,經營範圍相當高端,怎麼看都不像是那種承接微信轉發廣告業務的公司。重新登錄app商城,她找到“算了”app的基本信息,開發商並不是創旭科技公司,而是wang feihu,明顯是個人名。一時難有突破,馮牧早點開深度頭條公眾號,賬號主體是聖多斯廣告代理公司。上網一查,這個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是王飛虎,從讀音上看,與app的開發商恰好重合。聖多斯廣告代理公司成立於年初,地址居然就在離威市五十公裡的開發區那邊,一座綜合樓的二樓。馮牧早第一次寫調查類的稿子,拚勁很足且毫無經驗和章法,有線索就跟進,像無頭蒼蠅似的亂撞,騎著電動去地鐵站,轉兩趟地鐵外加一班公交,最後打個摩的到他們公司樓下,鬼鬼祟祟蹲到天黑,基本一無所獲,隻能垂頭喪氣地原路返回。回到報社,電動車電量告急,她隻能充會兒電再走。天冷,加上一天沒怎麼正經吃飯,她饑腸轆轆,走路也飄飄然。許是跨年夜,大家早早就回去了。她走進漆黑一片的大辦公室,走廊儘頭忽透出些光來,隻見單鷹從主編室走出,看上去剛剛下班,正在鎖門,背影高大,更襯勁瘦挺拔。轉身,抬眼一望她的方向,眸間清俊冷秀。見她風塵仆仆的,他眼中情緒不明。見到他還在,好像冰冷寒夜裡給留著的一盞暖燈,疲倦的馮牧早心裡挺高興,心思一起,不禁半認真半開玩笑地問:“等我呢,單老師?”單鷹腳步一頓,望著她疲倦但清亮的雙眼,心忽然軟了幾分,一笑,手微微抬了抬:“你站在這裡彆動,我找把尺子。”“乾嗎?”“量量你的臉皮有多厚。”她開大辦公室的燈,一邊往格子間走一邊笑,回望他,眼睛亮晶晶的。“薄得很,像狗不理包子一樣。”“據我所知,狗不理最出名的是褶子數量。”他停在大辦公室門口。馮牧早摸摸自己的臉,光滑得很,哪有褶子,反駁:“大家吃包子都吃餡兒,誰吃褶子啊。”“你是個什麼餡兒的包子?”“滿漢全席餡兒的。”“跟五仁月餅一樣嗎?”“你嘗——”畢竟對他愛慕之中還存著幾分敬畏,馮牧早不敢把後麵“嘗嘗就知道了”說出口,硬生生咽下幾個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歎口氣。他沒繼續窮追猛打,轉而問:“跑線索才回?”“嗯,什麼重要的都沒查到。”馮牧早聳聳肩,簡單把自己發現的東西說了一遍。“所以,你在沒有任何進展的情況下直奔他們公司?我真該慶幸那時我們沒有互換。”單鷹倚靠在格子間的隔欄上,右手拇指和食指輕輕捏著眉心,這個什麼經驗都沒有的小透明似乎讓他很頭疼:“你像偷窺狂一樣蹲在他們樓下,發現了什麼?” 馮牧早十分認真地回答:“我看到一個外賣員送了幾份快餐,故意撞他一下,撕掉貼在塑料袋上的外賣單。發現——他們叫了8份外賣。”“然後?”“3份加量紅燒肉套餐,3份加量炸雞腿套餐,還有兩份普通糖醋魚套餐——這很能說明問題。”單鷹默了幾秒,虛心求教:“什麼問題?”“他們很可能有8個員工,其中,3個喜歡吃紅燒肉,3個喜歡炸雞腿,還有兩個……”“兩個愛吃糖醋魚。”他一本正經接著說。她點點頭,又高深地摸摸下巴:“8個人裡有兩個女的。”“你怎麼知道?”“下午4點多的時候又來一個外賣的,送了兩杯奶茶,加至少半杯的珍珠。”他一副不忍聽下去的模樣,豎起兩根手指:“吃貨與飯桶,你自己選一個。”“吃貨。”“另一個怎麼不選?”馮牧早得意地說:“我爸說,長得好看的叫吃貨,不好看的叫飯桶。”單鷹無言以對,轉身往外走。行至門口,回頭見她還坐在原位:“怎麼還不走?”“我車子沒電,充一會兒。”“我以為吃貨的車子燒的是米,沒想到需要電?”馮牧早一臉“我說不過你”的挫敗,抬手揮了揮以示再見。“需要多久?”“半小時差不多。”他垂眼看下表:“這麼說你要等到明年才能回去。”馮牧早愣了一下,也看看表,樂了,還有一刻鐘就跨年:“我怕三十晚上的祝福太多,怕初一的鞭炮太響,提前祝單老師新年快樂!”他望著她,唇角微微向上揚一揚,轉身:“走。”“你要送我?”她一喜,從椅子上一下子蹦起來。“不要就算了。”他已經走出去。“要要要要要!”馮牧早高興地追上去。他沒有停下等她的意思,腳步絲毫沒有放緩,反而比平時還快一些:“你什麼品種的,叫的聲音這麼特彆?”馮牧早當沒聽見,下到停車場,直奔單鷹的車。他叫住她,眼中幾分捉弄人的促狹:“我隻送你下樓,沒說送你回家。”馮牧早本就在乎他的一言一語,加上停車場燈光昏暗,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還真相信了,一怔,尷尬地“哦”一聲就要重回電梯。見她調皮間帶著幾分憨厚,單鷹眼中染上輕笑霧色:“回來。”馮牧早露出個如釋重負的笑,手腳並用爬上副駕駛,上路沒一會兒,她肚子發出的“咕咕”聲蓋過廣播裡慶祝新年的歌曲聲。她按一下腹部,胃部的叫囂平息了一陣。沒過幾分鐘,胃部好似雇了一隊嗩呐手,把咕咕聲吹奏得風生水起。單鷹偏頭瞥她一眼,她賠笑,更加用力按住腹部,誰知胃部被這麼一壓,發出更加古怪的嘰嘰咕咕聲以示抗議。“我——”她才說了一個字,視角就換到駕駛座上。“啊——”她大叫一聲,手不禁抖一下,整輛車打個小拐,還好馬路上車不多。“靠邊。”身邊清冷禦姐音響起——單鷹對這種無法摸清規律的身份轉換,心裡仍是抵觸,但已經非常習慣。馮牧早小心再小心,和單鷹換了位置。屁股剛挨著座椅,就聽他發出一聲類似疑問的單詞,隻見他抬手在額上靠一下,然後說:“你在發燒,自己不知道?”她瞪著眼睛:“不會吧?”“先去醫院。”“哎——”馮牧早擺擺手,“我就是東北風喝多了,哪犯得著去醫院啊?”有著絕對控製權的單鷹非常強勢:“現在是我說了算。”“我的身體我清楚。”馮牧早堅持道,“我一受涼就發點小燒,睡一覺就好。你……送我回去吧。”單鷹雙手握著方向盤,卻沒有動作:“回哪裡?”馮牧早犯了難。“要不……你讓‘我’先吃點東西。”她指一下肚子。對於單鷹來說,能彆吃一頓就彆吃一頓,這下,拒絕得非常乾脆——“你有病在身,不宜吃東西。”馮牧早垂頭,見他重新發動車子,也就作罷。“你有空去考個駕照。”明明擁有多年駕齡卻變成無照駕駛的單鷹提出個要求。“好啦。”馮牧早敷衍著,一看路線不對,忙問,“這是我回家的路嗎?”“是。”“不對啊,我家往那邊。”“但是‘單鷹家’往這邊。”“那我——”“你現在是單鷹。”他無心多談,直接將軍。“這這這——不好吧?”馮牧早雙手捂著胸口,顯得非常害怕。“你不要怕。放任你使用的我身體過一個晚上,怕的人是我。”對換身體後的他,語氣中總是隱藏著一股防備和不滿。馮牧早哼一聲:“……把我說得像個窮凶極惡的女流氓。我還不放心你呢!”路上的車越來越少,他讚同地說:“很好。既然我們都不放心,不如互相監督。”“那為什麼非得去你那兒被你監督?”“也可以去你那兒,如果你父親不介意你帶著男人回家的話。”他踩刹車,放慢速度,前方剛好有個可以調頭的標誌:“考慮好了嗎?”馮牧早深吸一口氣:“繼續前進,不要停。”新年的鐘聲在此刻敲響,遠方隱約傳來歡呼聲,不知是哪家組織跨年活動的夜店飄出來的,顯得縹緲非常。車子駛入車庫,進電梯時居然又碰到單鷹的鄰居吳丹一家人,他們像是剛剛趕時髦從外頭跨年回來。吳丹老師見了單鷹和馮牧早,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小單,這麼晚才回?”說著,還暗暗拉了拉她老公的袖子,示意他看。馮牧早與她並不熟識,隻能尷尬地回以微笑,這一下子就被吳丹認為是“害羞的沉默”,她特彆給年輕人麵子,不再多問,隻是眼中浮動著兩個大八卦。單鷹將吳丹的動作儘收眼底,但也無法多解釋。目送兩位年輕人進門,吳丹低聲笑了一下,對她老公說:“這下子你信了吧?小單談了戀愛,越來越像普通男人了。”她老公一臉無語:“什麼普通男人?”“之前太不食人間煙火啦……”吳丹笑。她老公卻還是不怎麼熱衷鄰居的八卦,擺擺手,先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