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三千一晚(二)(1 / 1)

黃興環上次派出的幾筆單子沒有一個被單鷹或者其他記者盯上,他疑惑同時,又有深深的危機感,不知是單鷹識破了他的拋磚引玉之計,還是公司裡那個內鬼隱藏在更深的角落,這種“我在明敵在暗”的感覺非常糟糕。“有個紙媒界的會議要在帝都開,單鷹的名字也在邀請對象的名單裡。”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這條消息從天而降。他獨自盤算許久,想出個計策,叫人辦了張手機號碼卡,又要來具體會議議程,眼中閃動陰險的光。單鷹出差的日子,馮牧早覺得特彆無聊,做什麼事都提不起興趣,隻能默默地發幾條僅自己可見的碎碎念。@明天早起要放牛:單老師出差的第一天,不想他。@明天早起要放牛:單老師出差的第二天,不想他。@明天早起要放牛:單老師出差的第三天,堅持不想他。之前派出的各組調查記者都有不同程度的收獲,馮牧早覺得自己也不能太怠慢,找人PS一張不雅自拍照傳給了零貸的客服,獲得了驗證碼,登陸零貸時,係統彈出一條頗具威脅性的提示:請按照我司借款協議履行還款責任,逾期拒不還款的,本司將啟動追債程序,後果自負!馮牧早挺慫,不敢真借那麼多錢,小打小鬨借了500,扔在那兒等待後續,其餘時間就貓在扣扣群裡潛水看他們聊天,發現一些人會在群裡叫嚷著還不起錢之類的,但很快就沒有聲音了,不知是不是又找到了其他借錢的app。轉眼到了蘇鑫辦婚宴的日子,馮牧早向副主編艾亞庭請假,提早兩小時下班回家洗澡洗頭,認真化起妝來。說是婚宴,實際上也是一場高中同學會,曆來同學會的主題不就是“你們看老子過得有多好”?化完妝,馮牧早自己頗為滿意,心血**自拍一張貼在朋友圈上,不一會兒收到幾個點讚和評論。當她看到單鷹留言的提示後,激動得心都要蹦出來,點開一看,哭笑不得。他在她的照片下@博物雜誌。可惜,朋友圈裡哪有博物雜誌啊,他的潛台詞分明是“拜托專家來鑒定一下這個生物是什麼東西。”離婚禮開宴時間隻剩45分鐘了,她趕忙脫掉臨時套上的毛絨睡袍,正要換上前不久新買的一身衣服,忽然隻覺得眼前一花,心裡大叫不好已經來不及,家中熟悉的場景變成一個巨大的會場,前方一個桌牌,寫著“每日頭條報 單鷹”。我的老天爺!我在換衣服啊!!她心裡大駭,四下翻找手機準備給那頭打電話,可就在這節骨眼上,會議主持人說:“好的,感謝《時事新周刊》彭主編的精彩發言。下麵,我們以熱烈的掌聲請出《每日頭條報》深度調查版主編單鷹——”屋漏又逢連夜雨! 馮牧早見手邊有一份很多字的稿件,抓過來一看,是單鷹提前準備好的發言稿,她原本七上八下的心稍稍平靜了一下,攥著薄薄幾張紙,好像攥著救命稻草一般站起來,走向發言席。一時半會變不回去,也無法聯係單鷹,她都不敢想象現在與自己對調的單鷹是個什麼狀況,隻能趕鴨子上架,將錯就錯幫他念一念稿子,心裡流淚又流血。是的,單鷹發現自己一瞬間穿越時間空間到了馮牧早體內時不禁錯愕,尤其一抬眼看到穿衣鏡中的少女身體,竟有半秒失神。飛快移開目光背過身去,他才見搭在椅背上不知是剛脫下還是正要穿上的幾件衣物,微歎口氣,拎起來分辨清楚正反,套在身上。又是塗脂抹粉又是換衣服的,這姑娘要去哪?難道又去相親?手機響起,一串陌生號碼。單鷹接起,電話中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馮小姐您好,微山莊園路途太遠,我是來接您的司機小胡,請問您什麼地方上車方便呢?”也罷一時半會兒無法確定各歸各位的時間,隻能按照各自原本的打算繼續生活。單鷹到約定地點上車後,才接到馮牧早的電話。“稿子我念完了,台下人真多,好在沒有出大錯。那個……”電話另一頭的馮牧早很是糾結,一方麵覺得丟臉,另一方麵又不得不求他幫自己去一下蘇鑫的婚宴:“能不能麻煩你勉為其難幫我……”“我知道,剛上車。”單鷹淡淡回應。她一時情急,忙問:“穿了衣服嗎?”“你猜。”這是要逗她。“我猜沒有。”“答對了,半小時內你就能上威市熱搜。高興嗎?”馮牧早簡直高興得要唱起歌來:“咱們老百姓啊今兒個真呀真高興。”“單鷹同誌——”他提醒道,“請你自重。”“哦。”馮牧早想,他大概是看到了自己放在書桌上的婚禮請帖。會議結束,她跟著前頭的一群人慢慢走出會場。一路上,不少人跟他打招呼,都說是什麼老同事,她一個都不認識,隻能笑著敷衍過去。茶話會上,馮牧早怕露餡,吃了幾口就要逃回房間去,誰知又遇上了單鷹的老熟人。“小單,好久不見。怎麼樣,身體恢複得還不錯吧?”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親熱地拍了拍“單鷹”的肩膀,看上去跟他關係挺鐵,身上一股酒氣。啥?單鷹以前生過什麼大病嗎?怎麼一上來就問這個?馮牧早隻得又用微笑攻勢來緩解自己的尷尬,有一句沒一句跟他聊了兩句,剛想告彆,就聽那人說:“味覺還不行?你啊!什麼都好,就是在某些事情上死心眼,我們可是聽說你個人問題一直都沒動靜,唉!說真的,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哥勸你一句,威市再待下去對你沒有好處,那是何遇的家,不是你的。何遇肯定不希望你這樣!又是沒味覺,又是一個人留在威市不走!何苦呢?!”何遇。馮牧早直覺這是個女人的名字,而且還是個對單鷹很重要的女人。許是看出了“單鷹”臉色有變,中年男人擺擺手:“不提也罷!不提也罷!哥幾個有空再聚聚……”馮牧早好不容易離開會場,卻因為窺得了單鷹的一點小秘密,一顆心像石頭掉進水裡,一個勁兒下沉。直覺告訴她,春沁一樣的狂蜂浪蝶不可怕,可怕的就是這個讓單鷹留在威市不走的“何遇”。何遇是誰?單鷹的味覺喪失難道跟何遇有關?這人到底在威市還是在帝都?她究竟是單鷹苦追不得的白玫瑰,還是當愛已成往事的心頭刺?馮牧早心中那座難以攀登的珠穆朗瑪似乎又因此升高了一千米。微山莊園純中式的建築樓群隨著距離的拉近,如漸漸出水的芙蓉般映入眼簾。夕陽已西沉,天色將暗不暗時,最顯複古建築的韻味,燕尾簷角掛著的幾個舊銅鈴隨著晚風輕輕晃動,發出清脆的叮當聲,猶如珍珠落入玉盤,流水瀉於八方,讓人徒增幾分對舊時光的感懷。嚴刻儒一襲三件式黑色西裝,頎長英挺,立在大廳中央,見自己邀請的客人已到,笑意斂於眼底,目光隨之專注起來,抬手在額角一碰,將自己對馮牧早的關注默然呈上。單鷹抬眼淡淡一掃,慣性回以頷首。“你不是不來嗎~”焦糖遠遠見了“馮牧早”下車,高興地奔過去,挽住好友的胳膊。女性身體總是軟香,單鷹不著痕跡地將手抽出,由她帶著往裡走。嚴刻儒迎來送往的,應接不暇,但還是抽出空兒跟“馮牧早”說了句:“不用拘束,玩得儘興。晚一些有焰火表演,我帶你……”他頓了一下,馬上又接下去說,“……你們去看。”“呃……我就不去看了,一會兒還得回公司加班改圖。”焦糖識趣地說。這種識趣太過明顯,嚴刻儒顯然不吃她這一套,下巴微抬,自嘲地問了句:“怎麼,你還能再遇上比我還挑剔的甲方?”“嚴總說笑呢,您的挑剔是對我們團隊的鞭策。”焦糖違心地笑。嚴刻儒伸手比了個“請”,示意她們倆先進去。晚宴時,台上展現企業文化的表演和穿插的遊戲、抽獎活動讓台下氣氛**迭起,焦糖看得高興,抽到一台冰淇淋機的時候簡直要飛起來。再看單鷹,反應平平,這裡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走個形式,甚至連張抽獎券都沒去領。他依稀猜出馮牧早來這兒是受誰之約,唇邊始終掛著一絲釋然又意味不明的笑,眸間些許冷意。見好友興趣缺缺,焦糖湊過去,神秘地問:“說吧,你那位‘單老師’到底是何方神聖?”單鷹挑眉,反問:“哪位單老師?”“你自己發的,還問我?”焦糖找出馮牧早的微博,念道,“單老師出差的第三天,堅持不想他——你不想他,乾嗎寫出來?我看你是想死他了吧!”好嘛,馮牧早大概還不知道當時自己一時疏忽,這條微博忘了設置“僅自己可見”!單鷹望著屏幕,一行小字讓少女心事暴露無遺。他眉頭下意識地皺了一下,心裡不禁暗自冷嘲:馮牧早,我出差不過幾天,你就答應相親對象的邀請,確實一點不想我。焦糖還在巴巴地等答案,這會兒期待地瞪著眼睛抿唇看著好友,見“她”緊抿著唇,臉色出奇嚴肅,急了,用手肘一個勁兒捅人家腰側:“說呀,你跟我還保密不成?”半晌,單鷹開口,半真半假地說:“單老師是我的良師益友,人生的指路燈,我一直把他當做父親一樣尊敬,心中時常響起他的諄諄教誨。”“撲哧——”焦糖憋著一口氣,差點沒把自己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