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真抄還是假抄(四)(1 / 1)

馮牧早趕到的時候,一桌子菜都上好了,彭站長開了一瓶茅台,滿屋子酒香醉人。他們給留的位子恰在單鷹旁邊,她輕手輕腳走過去,低調地坐下,聽其他人時而高談闊論中美貿易戰,時而暢談體育賽事,時而互相吹捧。“小單,我們這邊吃的東西偏鹹,不知吃不吃得來?”彭站長相當熱情。“很好。”“我先前聽說一個趣事,說你沒有味覺,今天一看,純粹謠言。”他舉杯,喝得滿臉通紅。單鷹微笑,不作解釋,隻在桌下輕輕握住馮牧早的手。她抬眼看他,他側顏英挺,目光雖未時常與她接觸,也能從他掌心的熱度間感受到他的關注。“單主編,下個月我們母校百年校慶,你會去吧?”小夢撐著下巴笑道,“你都可以算是跟幾位老前輩並駕齊驅的‘傑出校友’,邀請函早到了吧。”單鷹笑而不語,對這種大型聚會他興趣缺缺,更無心跟昔日同窗攀比今日狀態。在座的另一個校友說:“說來我也好久沒回學校了……聽說東區圖書館後麵建了校史館,遲楠鶴和何遇也在館內的榮譽廳裡,校慶活動也包括了校史館的揭牌儀式。單主編,我個人覺得啊,你和望葳都應該到位。”馮牧早本就因這個話題而感到心悶,又發覺單鷹的手在聽到那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忽然鬆開了,就更加憋悶。“我和誰?”單鷹問。“哦,葉望葳,遲楠鶴當時的女朋友。”小夢解釋道,然後給剛才提校史館的同事使個眼色,暗示他不該在單鷹麵前提起何遇。這個發現讓單鷹內心驚駭。馮牧早心情低落,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拿筷子隨便在碗裡扒拉。戀愛中的姑娘心思敏感,她能感覺到,自從他們提起校史館,提起何遇,單鷹就不在狀態了,心事重重的樣子,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像大水漫上胸口,壓得心口沉悶。此時的單鷹,其實隻在想一個問題——葉望葳除了是已故記者遲楠鶴的女友,她與黃興環或KD化工是什麼樣的關係?是機緣巧合,還是另有隱情?他曝光KD化工非法處理有害廢料、何遇與遲楠鶴遭Y國反政府軍劫持殺害、他來到威市、KD化工資助葉望葳留學……這樣的時間鏈讓人不得不懷疑何遇與遲楠鶴的殉職並非隻是因為Y國戰局混亂那麼簡單。“小馮是哪裡畢業的?”彭站長儘著地主之誼,酒桌上不冷落任何一個人。“Z大的,還沒畢業呢。”馮牧早強打精神笑著地回答。彭站長親切地問:“一看你戴個眼鏡、斯斯文文的,就是學習很用功的學生,有沒有男朋友啊?”單鷹看向馮牧早,隻見她笑笑,說:“沒有。”他淡淡抬一抬眉,猜中她的小情緒,當即發難:“沒有嗎?” 馮牧早假惺惺捂住嘴:“單老師一直以為我有男朋友的?”“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不追你。”他再出狠招。大家趁著酒興,紛紛起哄,馮牧早臉都漲紅了:“你再逗我,我可就當真了?”單鷹移開目光,半閉著眼隱藏幾分戲謔,解圍道:“不逗你了。萬一被女朋友知道,又生氣。”“啊哈哈哈!小單原來也是個怕老婆的!”彭主站長大笑道。小夢舉杯,誠心誠意地說:“單主編,恭喜了。人總是要向前走,祝你苦儘甘來,越來越好!”酒足飯飽,醉醺醺的彭主編拉著單鷹要進行下一個節目,他謝絕:“晚上冷落了女朋友,再不回去好好賠罪,後果將非常嚴重。”馮牧早在人群後翻個白眼,但心頭倒是沒那麼悶了。“單主編在哪裡下榻?我送你過去。”一個沒喝酒的女同事開車過來。“我跟小馮……”“住一個酒店。”馮牧早趕緊衝到最前麵大聲說。“對,住同一個地方。”單鷹微笑。二人坐上同事的順風車,馮牧早一路上不怎麼敢多跟單鷹說話,倒是開車的女同事話挺多,還很八卦,打聽道:“單主編既然都已經被女朋友管得死死的了,什麼時候打算辦喜事啊?”馮牧早心裡“咯噔”一下,頭埋得更低。單鷹微微抬一抬眉:“聽她的。”“單主編對外這麼強勢,沒想到在家裡還挺寵老婆,真是羨慕死人嘍。”女同事誇道,又說:“小馮,你可看好了,以後找男朋友就要找你們單主編這樣的。”“嘿嘿……”馮牧早笑著敷衍過去,卻見單鷹轉頭微笑看住她:“小馮,是不是對我相見恨晚?”“有點。”她歎一口氣,故作遺憾地說:“要是單老師是我的男朋友,我一定忠貞不渝、全心全意,就算全世界的帥哥排隊等著我,我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對她這番甜言蜜語,單鷹很受用:“可惜,我對我家裡那位也是忠貞不渝、全心全意,即便小馮對我相見恨晚,我也隻能假裝沒聽到。”馮牧早抱拳:“所以單老師——你和‘你家那位’一定要和和美美、百年好合!”到了酒店,二人謝過同事,電梯門一合上,馮牧早就迫不及待地道歉:“單鷹,對不起。”明明剛才有個瞬間,自己是煩悶又委屈的,可她不敢在單鷹麵前使小性子,更不敢真的同他鬨起彆扭來。過分珍惜一個人,反而讓你對他有所畏懼。“為什麼道歉?”她難以啟齒,咬了咬下唇,十分為難。“你都知道了。”單鷹何等聰明,從剛才提到校史館開始,馮牧早的表情就不太對。電梯裡一時靜得可怕,二人都在等對方開口。馮牧早心裡恐懼更甚,怕他忽然說,她不夠好,代替不了何遇。“對不起……”馮牧早隻能再次開口道歉,除此之外,她不知該如何表明自己的心。“傻瓜。”單鷹摟過她,“都過去了,還吃什麼醋呢?”“我沒有吃醋……”自己真的不如何遇,甚至連大膽承認自己是單鷹現在的女朋友都不敢,怕人說不配,說她高攀。單鷹輕笑:“也是,你或許連醋與醬油都分不清楚,哪裡知道自己吃的是什麼。”見氣氛輕鬆起來,馮牧早也舒了口氣:“你不覺得我……無理取鬨?”他頗為遺憾地說:“我想好了一大堆哄你的辦法,誰知你竟然沒給我發揮的餘地。”馮牧早一愣,雖也在微博、豆瓣上看過不少女生用作事兒來試探男友,但她可不敢作,就怕一作二作把單鷹搞煩了,作沒了,哭都來不及。她對單鷹的珍惜,包含著她從小以來對愛的渴望和對失去的恐懼,像沙漠中的旅行者找到一片巨大的綠洲,無論如何也不願遠離一步。沒談過戀愛的寶寶好奇發問:“我如果生氣了,即便是無理取鬨,你也真會哄我?”“樂在其中。”她挑眉,心裡冒出好多粉紅色的幸福泡泡。“你到底想了什麼哄人的辦法,指導指導我呀?”單鷹吻住她:“指導談不上,我們互相學習一下……”“單主編呢?”小夢見馮牧早一個人從酒店出來,“我帶你們去吃特色小吃。”馮牧早揉揉眼睛,哈欠連天。昨晚,她與單鷹的關係更近了一層,她來不及佩服他的體力,就沉沉睡去。她又夢見那兩個猥瑣的大爺圍著她嘿嘿直笑,說著什麼“為了避免負麵情緒過盛導致程序錯亂,要不就刪去這段不好的記憶”之類的話,她被嚇醒後就一直迷迷糊糊的。隻記得,單鷹早起離開之前,在她額上烙下一吻。單鷹臨時訂了一張機票,並沒有告訴她去哪兒、做什麼,她隱約覺得他暗地在調查什麼,正因為如此,她既不多問,也不多向人說。“單老師說他還有事,好像一大早就走了。”陰婚中介的調查有了新進展,魏信傑許是覺得阿寶是個大客戶,竟然很認真地幫他物色,也算“業界良心”,他還不知道,自己和背後的團隊已經進入了警方和記者的視線。對陰婚中介的後續調查因為有了警方的介入,變得順風順水,不到三天,他們已經查出魏信傑一夥人的“商品來源”和組織形式。他們這個團夥在每個迷信思想較重的地區都有一個“代理”,竟然已經存在十幾年之久,甚至還有“父子相傳”的現象。比如這個魏信傑,他是H省的總代理,他手下還有3個代理,專門在全省風俗落後的地區拉客戶。因為大多配陰婚的都出於家屬自願,且他們服務“到位”,價格“公道”,且開辟了“相親”模式,沒有人舉報過他們,要不是蔡香新偷回骨灰惹怒了錢中繼,中介這事兒根本不會浮出水麵。團夥與當地一些從事喪事一條龍服務的人互相勾結,介紹陰婚的同時,騙取死者個人信息用來搞“相親”,達成一致也罷,若遇見“一頭熱”,就直接采用調包、偷竊的形式把死者骨灰盒交給賣方配陰婚,十分隱秘且野蠻,許多家屬至今不知道親人的骨灰盒根本不在墓地裡,自己每次祭拜的隻不過是一座空墳。眼看陰婚中介團夥就要被一鍋端,馮牧早也買好了回威市的機票,明天就動身。就在這時,她忽然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接起一問,竟是張淑。“你是上次來的那個女記者小馮嗎?我有一些關於我女兒的事,想讓你們記者曝光一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馮牧早臉色一凜——她上次就覺得,張淑還有事兒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