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手的並不是沐涯。隻見一個銀色身影隱隱現出形來,他現身的這一刻,所有光亮都瞬間暗了一暗。斬雲刀與赤魂劍齊齊發生一聲清鳴,仿佛是感知到了這股強勁的力量,發出渴戰的邀約。然而,沐涯生生按住了斬雲,向那銀色身影:“銀狼,你也來了。”銀狼朝沐涯略一頷首,掩住半張臉的銀色麵具發出森然寒光:“七殿下。”而後轉向方才衝撞沐涯的絡腮胡子,言語冷厲,“不知死活的東西!”銀狼是天狼團第一殺手,在所有殺手之中頗有威信。縱是挨了他一巴掌,絡腮胡子也沒有任何話說,更不敢辯駁,便隻捂住被打腫的臉氣鼓鼓地站著。“七殿下曾救過銀狼的性命,所以這一回屬下必然要給殿下這個麵子,今天到此為止。”銀狼看著沐涯,麵無表情,“不過天狼團受命天帝,絕不會就此罷休,殿下也應當明白。”沐涯點頭:“這個自然,多謝……”“且慢。”銀狼抬手止住沐涯的話,“銀狼還有話要告誡殿下——天帝已經發現了霍拿將軍之死與殿下有關,而今天殿下又這般行事,恐怕七殿下日後是自身難保了。”聞言,沐涯卻隻是微微一笑:“他這麼快就知道了?也好。遲早有這麼一天。嗬,那麼銀狼,咱們以後可就要從朋友變作敵人了。”銀狼瞥了一眼沐涯身旁的龍魄,也是一笑:“殿下不是又有新的朋友了麼。”龍魄剛戰罷,紅瞳轉墨,已然褪儘了殺氣,聽銀狼這樣一說,急道:“什麼朋友?你不是在說我吧?我方才可不是有意幫他啊!”銀狼略一抱拳,所有天狼殺手立時消失不見。同時,崔嬤嬤的屍身也在秋離懷中漸漸幻滅。當神殿重回寧靜之時,夜已漸深。天邊新月一彎皎皎盈盈,粒粒星子散布在墨色天幕裡。星月交相輝映,仿佛一切都是那麼平靜。如一潭深水,不見絲毫波瀾。然而——紫姬秀眉禁蹙。以占星之術來看,這表麵的平靜下才是真正的風起雲湧。她許久不曾看到這般詭異的星相,看似散亂的天星,卻似乎有著某種神秘的關聯。倘若將天幕看作棋盤,漫天星子便如棋子一般,每一顆的位置都似被棋手精心布置過。天幕之上,東、南、西、北四方,分彆有四顆比其他星稍亮的星鬥。紫姬精通星相,自然熟悉每一顆星的亮度和位置。她很久以前就注意到過這幾顆星——那時僅有東、南、北三方同輝,西方位置黯淡無關。而今天,不僅西方星子陡然亮起,其他三星也仿佛比從前更亮了幾分。不僅如此,紫姬驚異地發現,這四星竟在以人難以察覺的速度向中心移動!她腦中頓時靈光一閃,猛地朝不遠處望過去:斬雲刀的銀光森然可辨,赤魂劍紅芒鮮豔如血。南宮寒塵靜靜立著,冰色雙眸可比寒星。朱紅色的殿門內,不再是南宮懷遠,那是已然蘇醒的戰神,破天。 原來如此!紫姬終於明白過來:這四個人,便是四星辰所代表的四個傳奇!而今破天蘇醒,代表破天的西方星辰也終於亮起。這一刻四星同現,四人第一次聚在一處,於三界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呢?靜默良久。終於,南宮寒塵眸中涼意微動,開口問抱膝靠坐著殿門的莫秋離:“你要在這裡陪他?”秋離沒有回答,亦沒有抬頭。短短一日之間發生過太多的變化,遠遠超過了她所能承受的程度。這一樁樁真相揭開,太多的意外,太多的無法適從。二十餘年來,她按照命運安排的軌道走得小心翼翼,她為著所有人的希望來生活。為了婆婆、為了夕若、為了大澤臣民,她便要義無反顧地去愛破天。其實這一切是多麼離譜和荒謬!倘若當日作為破天轉世的人不是寒塵、不是懷遠,而是其他人,她是不是也會愛上彆的人、任何彆的人?這,算是真愛麼?[ 書客網 ShuKe. ] 嫁給破天是她的宿命。可笑啊,她認識的是南宮懷遠而已,她何曾見過那個她該嫁的人!地麵冰冷,月色籠罩在她周身仿佛瞬間便將她凍結其中。她卻似全無感知,隻是抱膝坐在那裡,將頭深埋進膝間,埋下去、再埋下去,止不住地流淚。雙肩因哭泣而劇烈地顫抖起來,卻是死死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一點聲音。南宮寒塵心中一顫——她哭了。他緩緩伸出手去,猶豫著頓住,卻終於落在她的肩頭。他明顯地覺察到,當他的指尖觸及她單薄的肩,那一陣再明顯不過的戰栗,是驚恐、是害怕,是突如其來的陌生。昔日的親昵似乎瞬間便消失不見了。她在害怕什麼?寒塵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將扶住她肩膀的手收了回來。頹然握緊,仿佛極力想抓住什麼,卻又似乎什麼也抓不住。他第一次覺得這般無助,即使是在深井之中亦沒有過的無助。他猛地睜眼,眸中的漠然掩蓋了稍縱即逝的怯懦:“這就是你的答案?”莫秋離沉默。夕若,破天,南宮寒塵,南宮懷遠……無數個名字在腦海中閃現,她心亂如麻,命運之輪終於轉回到她自己手中,可是,她卻早就遺忘了如何抉擇。那雙冷若寒星的眸子倏然褪儘了全部光彩,黯淡無色,如南宮寒塵一瞬間冷卻的心:“你要陪他我不攔你。如果,這是你的選擇。”他轉身離去,稍縱即逝的脆弱隱入夜色之中,誰也沒有看到。紫姬向神殿看了一眼,再看看秋離。低頭,也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