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似乎鍍了一層金色。重重護衛中的東宮被籠罩在這一片金華之中。然而陽光絲毫掩蓋不住“寄魂珠”的光彩。那一顆奇異的寶珠通體璀然,周身湧動著七彩的光芒,交錯不定,流轉翻湧。詭異的寒光又似嗜血的舌,試圖舔卷即將落入其中的魂靈。等待著它的卻是血。足以壓抑其陰氣魔力的極陽之血。破天的血。破天挽起袖口,鋒利的匕首直逼在腕上。寄魂珠靜靜地擱在腕下,眾人的目光也聚焦在這同一處。夕若站在他的麵前,隔著寄魂珠的光芒,兩人眼中的神色都有些複雜難言。“破天,”夕若微笑,聲音聽來平靜,“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看見你呢。”破天握住匕首的手不易察覺地顫抖了一下,卻故作釋然,笑道:“到了夢回嶺就可以再見,那時候你就可以回到自己的身體裡了。”“嗯。”夕若順從地點點頭,笑容沉靜溫婉,“也許那時候很多話就可以說出口了,我們……便不會這樣辛苦了吧。”手止不住地再抖了一下。破天皺緊了眉宇,心間有刀劃過的痛意:“阿若……”“秋離真的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子。”夕若依然笑著,卻微微將頭低下幾分,“她的柔弱和乖巧,令人禁不住便想要保護她。”“其實我並不是……”破天握緊匕首,這是現在最後解釋的機會了。“我把她還回來。”夕若再次打斷他的話,“我也喜歡秋離,我希望她能夠幸福。”破天的眉頭猛地擰緊——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說她要放棄他們的感情了麼?正在他思慮之間,秋離的身體突然放出奪目的光芒。那光越來越盛,越來越亮,幾乎壓過了天邊驕陽的熾熱。陡然間,支離成萬千細碎光點,瞬時隱去之時,她額前頓時點起一簇銀光。遊離的光迅速聚攏成型,成為一彎精致絕倫的銀月,綴在她的眉心。夕若緩緩地從秋離的身體裡走出來。高貴溫婉,皎如皓月。仍是怎樣華麗的光芒也再遮不住她絕美的容顏,那是纖塵不染的氣度風華;眉眼如水,肌膚如玉。這美麗竟是到了驚心動魄之境,仿佛連呼吸也是褻瀆了她。紀黛如也不禁歎服——這才是三界之中第一的美麗,她一見之下便知道輸了,且心服口服,沒有一絲一毫的餘地。然而,那隻是夕若的靈魂。像是一團霧氣凝成,透明虛空,觸不到,也握不住。沐涯怔怔地看著那樣的夕若,曾經的回憶感觸一齊湧上心頭。如此美好的女子本是屬於他的,可他卻生生放開了她。“破天,”夕若的笑容如同皎皎明月,“開始吧……我該走了。”破天頓時喉頭一緊,看著那張美麗而熟悉的臉心裡如同翻江倒海一般酸楚。不舍得讓她走。就想當年一同轉世輪回時那樣的依依不舍。隻是他不說,他以為她讀得懂。然而,破天頓了頓終於隻是艱澀地說出了那一個“好”字。 匕首猛地夾緊,他狠狠地在腕上劃開一道,眉頭隨著這一刀下去更緊了幾分,疼痛如同刀痕一般蔓延開去,絲絲縷縷纏繞住身體的每一寸。夕若隨之蹙眉,沉如寒潭裡的眸子裡漾起層層密密的疼惜。她看見他皺眉抬頭,終於忍不住柔聲問了一句:“疼麼?”“疼。”他答了這一個字。真的疼,隻是最深的痛意不在腕上,在心裡。被狠狠紮過、碾過的痛——那是連攝心術也看不透的痛,太厚重太隱秘。所以她從來不懂。血,滴落在寄魂珠上。包裹住光芒萬丈的珠體,一點點滲進去,將那如舌一般糾纏的光壓製住,原本紊亂而詭異的光芒也變得溫順了些。夕若笑著向前走了一步,正要將手伸向寄魂珠,突然的,被破天仍在滴血的手握住!然而,血從夕若靈魂的影子裡穿透而過,滴落到地麵,散成一朵血花。他的掌心也是空的,他觸碰不到她。“阿若……”破天的聲音似是有些哽咽,甚至絕望。夕若笑了,有些酸澀:“我走了,破天。好好照顧自己……我們夢回嶺再見。”她再次將手伸向寄魂珠,指尖剛一觸及到寄魂珠體,便仿佛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吸引力。靈魂的光影一點點被吸入寄魂珠內,身體的每一寸開始慢慢地斂入珠光。她的身體、她的眉眼、她的長發……她的微笑……一點點被埋入寄魂珠內。除卻那一顆頓時暗淡下來的珠子,再沒有一絲一毫存在過的痕跡。像是瞬間蒸發了一樣。所有人都仿佛隻是做了一場夢,夢醒的時候,什麼都像不曾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