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番外13(1 / 1)

這短短十幾秒,宋安喜已經把事情想得很明白。顯然,閻少安從一開始跟著她出來,就打好了主意,想借她談那個子虛烏有的“合作”,把想要讓紀千澤“偶然”聽到的話,說給紀千澤聽。這樣一個計劃,是建立在閻少安對紀千澤的了解基礎上的。閻少安必然肯定時刻關注他的紀千澤在看見他神色有異,自然會因為放心不下,而悄悄跟他一起追宋安喜出來。又在看到他和宋安喜說話時,而認識到沒有擔心的必要,或許正準備著回去,卻不想,稍離近點,閻少安故意說的很大聲的一些話就溜進了紀千澤的耳朵裡。為了自己辛苦創立的風光事業,而已這種方式告訴某人及早死心,還真符合閻家大少雷厲風行,要做就做絕的行事風格。“你不用那樣看著我,他隻會聽見與我們真實來曆無關的那些話,其他的,不同時空會自動屏蔽掉的。”像是看出了宋安喜的心思,閻少安在紀千澤走到他麵前之前,壓低聲音對宋安喜說道。眉眼染著名曰不在意的微笑,可宋安喜清晰的看見,在閻少安的眼眸深處,沒有絲毫笑意。這樣看來,現在閻少安的表情,輕鬆,認真,無所謂,不過都是裝出來的,都不是真的。帶著這樣的認知,宋安喜看見了臉上寫滿“難以置信”四個字表情的紀千澤。他臉色蒼白,褪儘了血色,像極了宋安喜聽秦憶描述的那個,為了挽回閻家“大少”的心,而拚命裝死的紀千澤。他的聲音有點在發抖的感覺。紀千澤看著閻少安,看了很久,忽然慘然的笑了笑。“我不知道你們剛才在談的所謂的合作是什麼,不過,我是有聽到你想離開這裡……離開我身邊的話,雖然我也知道這麼問太沒意思了,但我還是想問,我沒聽錯吧?”“沒有。”閻少安淡然至極的回答。“你真不想和我在一起?”“不想。”“就因為我之前在無意識情況下親了你?”紀千澤問了一句可笑又可悲的話。閻少安笑著,“彆誤會,我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上次飛機上的事情我就當自己被狗啃了一口。我年輕,傷口愈合會非常快,連痛感都不會有。所以你彆再想那件事了。我早就忘掉了。”紀千澤臉色更白了。是啊,任誰被喜歡的對象說親吻對方是仿佛被狗咬,都會出現類似反應的。畢竟,不可能不會覺得還死皮賴臉跟著那人的自己是真他媽的賤。宋安喜好幾次想開口說點什麼,但都在紀千澤與閻少安之間,那詭異又沉重的氣氛下忍住了。不是她樂於見到自己的兩個老友一拍兩散,而是在和閻少安剛才那番談話後,她有些懷疑,到底,紀庸醫對閻少安的愛戀,對於閻少安來說,是不是真的就隻是一場有舍有得的交易? 如果閻少安沒有把紀庸醫放在重要的位置上,她並不是真正眷顧紀庸醫的,那就算她現在一手阻止了此刻的分離,未來的結果也不見得是皆大歡喜。還是先靜觀其變吧。隻是,她繼續留在這裡好像並不合適。想著,宋安喜正要悄悄離開,就在這個時候,沉默了很久的紀千澤說話了:“你一點兒都不喜歡我嗎?”他問閻少安。閻少安露出了隱約可見的諷刺意味的笑容。“以前年少輕狂不懂事,對你心生幾分奇怪的情思,情有可原。如今我已長大成人,我所見過的男男女女中,勝過你的不在少數。對你,我是不會再有任何喜歡的。”“還以為……你會說我不可能幫你延續香火,所以——”閻少安徑直打斷了苦笑著的紀千澤的話,淡淡的冷冷笑著。“你也知道這個原因嗎?不錯,有些事,玩玩也就罷了,真要說什麼海誓山盟的話,我的對象自然也隻會是女人。不管如何,她們總能做到你永遠做不到的事。而那些事,是我一定要有的。”宋安喜默默的聽著,心情複雜。女扮男裝的真相到底要不要跟紀千澤說呢,還是,聽從袁朗的話,遵守閻少安想要保住這個秘密的請求,不說為好?紀千澤怔怔望著閻少安,最後像是自嘲般的笑笑,比哭還難看。“閻少安,我不是喜歡你。”他很認真的,清清楚楚的說道,“我是愛你。一見鐘情。還以為總算會有個好結果,卻沒想到,一切都是我在自作多情。”宋安喜以為紀千澤大概是要紅了眼眶了,卻沒有。紀千澤說這些話時,平靜的像是在說最普通的天氣。他還沒說完。“……剛才我聽見,宋安喜說愛是一種信仰。說我和你除了愛以外,還有更大的信仰和理想。其實她說的不全對。我承認,愛於我來說,的確是信仰。並且,還是和我的理想並肩等重的信仰。“閻少安,就算給我一個堅持信仰的機會,你真的,從始至終,都未把我放在心上嗎?”閻少安深深看了一眼紀千澤,像在看一個熟悉的陌生人。那是一種倦怠的,不屑的,不再在意的,輕蔑的眼神。那種眼神讓旁觀者宋安喜有了極其不祥的預感。果然,她聽見了閻少安給出的,足以讓紀千澤徹底死心的回答:“如果你不是恩鴻軒的皇帝,如果你當初沒有救過我的性命,如果不是你和袁朗的關係,你以為,我憑什麼對你忍耐這麼久?紀千澤,你快去照照鏡子吧。你是一個男人,我也是。你的喜歡除了讓我覺得惡心以外,我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詞了。”宋安喜把紀千澤從毒舌閻少安身邊拉走的時候,第一次知道原來男人的手在24℃的正常環境溫度下,也能冰冰涼涼的。就像從身體內部冷到了最外邊每一寸皮膚。宋安喜心想,這幫來“幫”她的同誌們,袁朗時和她做了最後訣彆,當時她還被蒙在鼓裡,不知道那是最後一次見到深愛自己的男人;然後是紀千澤過來,帶了一張跟她沒關係的解藥藥方,順帶親了閻少安一口,結果讓這個時空的閻少安惱了他好幾天,另一個時空的閻家“大少”則將偷親之事說成是被狗啃,狠狠羞辱了紀庸醫一番,可謂得不償失;再然後是秦萬裡,屁顛屁顛過來就是為了告訴她,她該摒棄前嫌,儘全力完成此次穿越的終極任務,當個偽聖母(去他丫的!);接著就是李哈裡,這哥們兒還好,救她於投海自儘之前,給了她一盒解藥,還告訴她一定要幫忙促成與王小涼的好事——嘿嘿,這是可以辦到的,至少李哈裡跟王小涼人都還不錯;下一位就變成了王小涼。這位,給她一副眼鏡,幫著圓了謊言,解決了諸位疑神疑鬼的專業人士對她的懷疑,最後就如她所說那樣,因為圓謊的話是宋安喜編的,而成全了袁朗對自己腦子裡多出來記憶的解釋,因此才被袁朗錯誤認定,與他前世有約的人是秦蘿而不是她。於是乎,就順理成章變成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精彩實例。再然後,就輪到閻家“大少”了。未曾想到,這位仁兄拒絕人真有一套,幾句話,一個局,捎帶著讓她在不知情之下當了一回臨時演員,就成功讓紀千澤哀莫大於心死。看著兩個人之間發生的事,宋安喜除了感歎世事無常以外,說不出其他的話了。此時,靠著街道邊上的一堵牆,茫然的坐在街邊台階上,呆呆看著沒有絲毫動人景致的街對麵的紀千澤,雖然沒有流淚的跡象,卻像足了一個無助的孩子,就那樣直直的看著前方。宋安喜已經放開了握住紀千澤的手。不過,交握時紀庸醫手心的冰涼在她手裡殘留了幾分,即使到現在,她也似乎能清晰感覺到那種刺骨的寒冷。一種來自紀庸醫心底的冷冽。中國城人煙稀少,有巡街的機器警察路過,在遠遠掃描到他們兩個屬於人類身體後,就不再注意他們了。所以,他們才能在大街上毫無形象的坐在台階上,靠著牆體,悲傷;或者看著某人悲傷。過了不知多久,紀千澤轉過頭來看宋安喜說:“我想死。”“彆!死太痛苦啦,還是活下去吧。活下去才會有希望。”宋安喜嚇了一跳,卻也反映迅速的接道。想了想,宋安喜又把給了閻少安的藥拿了一顆遞給紀千澤。“吃下去感覺會好點。”她說。紀千澤很聽話,把藥一下就吞下去了。幾秒鐘後,他的眼裡褪去了些許能叫做絕望的神采,然後他說:“我想死。”宋安喜剛想怒斥,就聽見紀千澤說完了下一句:“咱去喝酒吧,咱倆醉死好了。反正,你和我一樣,失戀。”宋安喜無話可說,因為紀千澤一語戳中她最不想麵對的事實,能讓她痛到想去死掉的事實。中國城是宋安喜穿越過來最為熟悉的一座超級大城市,所以九分鐘後,她就成功領著紀千澤穿過街道,走過小巷,找著了一處小酒館。名字很綽約,很眼熟,很有穿越風:蘭桂坊。買酒喝要一杯杯先給錢,宋安喜和紀千澤都沒有。但是宋安喜對這兒每一個地方都很熟,自然知道打工換酒錢的這樣一個換酒喝的方法。隻是這裡不比人界,洗個碗下個廚掃掃地就能算打工了。這裡幾乎一切機械化,那些雜事自然用不了脆弱又低效的人工勞動。不過宋安喜有招。她跟機器人老板借了擴音器等音響設備,讓一服務生機器人搬來錄音裝置,然後跳上台去,掌著麥克風,學著劉歡的氣勢,吼了一曲**氣回腸的《好漢歌》。這個中國城若說缺什麼東西,除了藝術以外,沒有其他可缺。音樂也算是其中一環。因為這一百餘名神族不會自己譜曲歌唱,所以對於外來的音樂,都很歡迎。宋安喜就曾經創下一首流行小調換神族一座小島的記錄。後來該座小島成為了她和袁朗在中國城的居所。想起往事,宋安喜悲從中來,喝了幾杯酒,熱血上湧,就全然忘記一首歌便可換取今天兩人大喝特喝的所有花銷,隨著心情唱起了想唱的所有情歌,直到聲嘶力竭無力再吼,她才扔了麥克風,坐在台上,四肢攤開,頭往後仰,平平睡躺在了唱台上。溫熱的**從眼眶裡噴湧出來,源源不斷。這時,一隻手忽然擋住了宋安喜流淚的眼睛。它伸過來,輕輕地蓋在了宋安喜的眼睛上麵。宋安喜有些遲鈍的,緩慢的抓住了那隻手,然後一點點拉開它。手的主人的臉映入她的眼簾。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精致到完美狀態的五官在九分酒醉狀態下的宋安喜眼裡,更加具有強烈的衝擊性。更何況,這人還是袁朗。宋安喜抓著袁朗的右手,拉著那隻手,將它拉到自己唇邊。她輕輕吻了一下那隻手。袁朗沒有收回手,沒有想要躲開的意思,就那樣安靜的半蹲在她的身旁,任由自己的手被宋安喜親吻著。再然後,宋安喜停下了所有的動作。因為,她竟然在這麼旖旎的氣氛中,睡過去了。醉酒之後的頭痛和四肢無力,都是沒有節製喝太多的後遺症。帶著這樣認知後產生的懊惱,宋安喜慢慢清醒過來。衣服什麼的被換過了,空氣裡還彌漫著細微的酒醉後吐過的酸酸的氣味。房間的擺設布置很眼熟,和記憶裡的某些場景做類比,宋安喜意識到這裡應該是王良的客房。從**爬起來時,宋安喜意外覺得一隻手臂有異樣的感覺。擼起袖子看時,她就看見在先前被紀千澤抓過,後又被袁朗拽過的胳膊瘀傷的部分,被裹上了一層紗布。原來會痛的地方清清涼涼,好像是有人在紗布下麵抹了什麼東西,才會這樣。“醒了沒?”愣神間,門外響起敲門的聲音。是紀千澤。宋安喜穿好了外套,打開門,門外的庸醫笑得意味深長。“你知道昨天是誰送你回來的嗎?”紀庸醫開頭第一句話這麼說道,然後,不等宋安喜進行回答,他就迫不及待的把答案公布了。“是袁朗。”他說,“我從來沒有看見過那個樣子的袁朗。看你時候的表情,複雜到了扭曲的程度。”“我有注意到。”宋安喜淡淡的說道。那時,她就要徹底陷入醉鄉的前幾秒,袁朗突然出現,捂住她流淚的眼睛的手被她拉開,然後,她就看見了袁朗的眼睛——說不清道不明的滿目蒼涼。那時她從來沒有發現的東西。未曾想到,於袁朗的眼中,她也會看見那種情緒。按理說,那應該是屬於對現世已隱約失望的人,而非從始至終擋在所有人麵前,每一個他想要守衛的人,張開羽翼,遮風擋雨的袁朗。或許應該說,是她自己在另一個時空太過被那個袁朗所保護,所以才會漸漸忽略掉,袁朗也有一顆柔軟的心臟的事實。“想什麼呢,這麼專心?”紀千澤出聲打斷了宋安喜的反省,宋安喜回過神來,看著紀千澤,“你找我不會就是為了說這件事吧?”“自然不是。我是想說,多謝你昨天的陪伴。然後就是另外一件事。”說到這裡,紀千澤停了下來,似乎是在躊躇要不要把後麵的話一並說出來。“怎麼了?”宋安喜發覺了紀庸醫的猶豫,問道。紀千澤的臉上浮現出近乎憐憫和悲哀交織的表情。他說:“袁朗在臨走前,向秦萬裡和張曉春求親,秦萬裡答應把秦蘿許配給袁朗。”宋安喜呆滯的看著紀千澤,身體晃了一下。她扶住了門,隻覺得大腦裡幾乎是一片空白。如果那個人成親的話,自己再對他做出什麼舉動,都是站在第三者的位置上。無論如何,自己都不可以做那樣的事。難道說,她真的一點兒換回的機會都沒有了嗎?有那麼幾秒鐘的時間,宋安喜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但在想到秦萬裡說的七年之約後,眼淚就從眼眶裡流出來了。她其實一直都知道,自己在這件事上,沒有選擇。但直到所有的退路與可能性都被一一截斷之後,她才真正領悟都,什麼叫做避無可避。那就是,不管袁朗現在握著的是誰的手,是不是想起來真正愛著的人是誰,對她究竟怎麼樣,她都不必理會的。因為對於她來說,過程實在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秦萬裡鄭重告訴她的那個,在七年之後,她必須和袁朗在一起的結果。“安喜——”自昨天一同醉酒之後,紀千澤便徹底改了對宋安喜的稱呼,聽到熟悉的稱謂,宋安喜看向紀千澤,“你知道人生中是什麼最無奈嗎?”她問了一個讓紀千澤發愣的問題,“什麼?”他沒聽懂。抹掉眼淚,宋安喜自顧自的說道:“就是無奈本身。”想順其自然,等袁朗把記憶補全,自動想起真想來的,殊不知,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事情的關鍵,似乎永遠不會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人生已諸多無奈,明明是想做個無愧天地的好人,卻不料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卻不是好人能做的壞事。“袁朗和秦蘿定好成親的日子了嗎?”宋安喜問紀千澤。“……分發解藥不出意外的話,半個月就足夠了。秦萬裡的意思上等袁朗一回來,就讓兩人成親。所以,應該是半個月後第一個良辰吉日。”紀千澤回答。乾嘛這麼著急呢?哦,是了,應該是考慮到她這個力氣的,橫生太多枝節的“人造人”的存在,擔心會又給整出什麼幺蛾子吧。“還有第三件事,”紀千澤有些吞吞吐吐的說。“說吧,”他大概已經能夠猜到會是什麼事了。“秦萬裡說,讓你負責大陸西邊解藥的分發工作,半個時辰後,你就該和李哈裡啟程了。”宋安喜心底在冷笑。是了,秦萬裡為了防止她在事情塵埃落定之前搞破壞,必定會找合適的理由來讓她遠離中國城秦蘿的身邊,同時去到和袁朗不會碰麵的地方。為了自己女兒的“幸福”,考慮得如此周詳,真讓宋安喜有點……羨慕。若是她還在她父母都在的那個時空裡,總是沒有現在這些稀奇古怪的境遇給生活添置色彩,但至少,她在遭遇不好事情的時候,會有那個世界上最愛自己的兩個人,第一時間給予她最無私的安慰與關心。而在現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她自己以外,再沒誰能像第一次穿越那樣,遇到,堪比老爸老媽一樣會全心全意對她的人了。“安喜,你不會去對吧?”紀千澤問。宋安喜笑,“為什麼不去?”“不是……你去了的話,恐怕就真的沒有機會再和袁朗在一起了啊。”聽到這句話,宋安喜有點意外。她沒想到紀千澤會為她考慮,多過為袁朗。“你就這麼希望我跟他在一起嗎?”她問。“至少啊,我沒見過比你更適合袁朗的女人了。”紀千澤回答。宋安喜笑起來,“你怎麼知道哪種女人適合你老友?”“你聰明,善良,能夠體貼彆人。你擁有一顆永遠不屈服的心——彆誤會,”紀千澤對忽然臉紅的宋安喜說,“不是我這樣認為的。這些話,都是袁朗告訴我的。”“聽到這樣的話,你還會覺得袁朗對你沒什麼嗎?”紀千澤問。宋安喜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慘然的笑笑,“你是不知道我將要做什麼。”——如果你知道我接下來要做的事,你就不會這麼篤定的同意袁朗的話,認為,我善良,能夠體貼彆人了。紀千澤愣了一下,“你要做什麼?”“做秦萬裡想讓我做的事。”宋安喜微微笑著,眼睛裡卻是看不見任何笑意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