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後媽(1 / 1)

殷貴妃撲在龍榻上哭得肝腸寸斷。一會兒喊著“我那苦命的小七”,一會兒喊著“我那忠心耿耿的父兄”,轉而又淚光盈盈地看著龍榻上的男人“我最放心不下的聖上”……聖上咳嗽兩聲:“有什麼話好生說就是。”殷貴妃不過才二十來歲的年紀,是聖上最年輕的一個妃嬪,也是容貌最豔麗的一個。平素聖上對她頗多嬌縱。縱得她愛耍小性兒、愛撒嬌。現今七皇子6歲了,她還把自己當作少女一般。也難怪後宮中的人都多多少少地厭著她。家世、寵愛、容貌、子嗣,都讓她占儘了。卻不知收斂,舉止張狂,囂張跋扈,蠻橫嬌縱。此時,她擦了擦淚道:“聖上,臣妾這幾日可是受苦了,您可要給臣妾做主。皇後她想弄死臣妾。那天打了臣妾好大一個巴掌,您瞧瞧,您瞧瞧……”她把臉湊了上去,依稀還有巴掌的痕跡:“臣妾從殷侯府的娘家,到宮中給您做妃子,活了二十多年,從沒挨過這樣的毒打。”“妖精。”駱靜姝冷哼一聲。聖上定了定神,說道:“雨棠,皇後說這藥是從你宮裡搜出來的……”“不,臣妾根本不認識這藥!”殷貴妃喊著。“孤知道這不是你做的。剛剛這小宮女的口供已經明明白白。可皇後說,她做這一切都是因為你。那麼,孤問你,你可有什麼地方惹惱了皇後?”殷貴妃心虛地低下頭:“我……我並不曾……”駱靜姝指著她:“是你,是你布下的陷阱。你明明知道本宮在乾坤殿和棠梨院安插了人,你故意讓她們帶出話來,說聖上不日將會廢太子,立你兒子成筠涵為太子。所以,所以,所以本宮才先……”她想說的,是先下手為強。聖上的聲音冷得像寒冰。“所以你才不擇手段,狗急跳牆。”駱靜姝眼神飄忽,倒在地上。算來,她年近半百了。再也不是在西湖上翩然起舞的年紀了。她正位中宮多年,用黃金的鎧甲把自己一層層裹住。無論在什麼場合,她都是端莊地笑著,那笑成了她的麵具,旁人看不清她的喜怒哀樂。在精致的妝容底下,是一個女人對歲月無望的掙紮。“聖上,臣妾碧玉年華西湖邊遇見您,給您生下皇長子,在這宮中熬了一輩子,到頭來,就剩下一個狗急跳牆。臣妾是狗,您是什麼?”她笑著,那笑帶著輕蔑,似乎這滿屋子的人,她全都不放在眼裡。“老貨,你的嘴巴放乾淨點!”殷貴妃走上前去,欲趁機報了上次扇耳光的仇恨。誰知,她的巴掌還沒舉起來,就被駱靜姝緊緊地抓住,往後使勁兒一推,倒在地上。駱靜姝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但願殷貴妃你花容月貌,一輩子都不會有老去的那一天。本宮是老了,沒錯,可本宮一日不死,你一日住不進中宮。你再好的家世,又能怎樣?你還是個妾。妾。懂嗎?你在娘家的時候,你的母親殷夫人有沒有教過你為妾之道?本宮有天大的不是,自有聖上裁奪,輪不到你說三道四。沒規矩的東西!” 她捏著殷貴妃的下巴,又大力地甩開,像是甩開什麼臟東西。“花開紅樹,草長平湖。風日晴和,佳人意好,夕陽簫鼓,忽見船歸……”她突然唱起了歌。那歌聲淒婉纏綿。風日晴和人意好。那是她和聖上的從前吧。西湖邊的美景,美人英雄兩相知。“靜姝,孤這些年待你不薄,你不該安插奸細在孤身邊,又聽信了奸細的話……”駱靜姝的眼淚落下來:“我怕,我怕啊,君王的女人太多了。鬥垮了一個,還有一個。可我卻越來越老了,鬥不動了。後宮的女人給你生了一個又一個的皇子。我能怎麼辦呢。”聖上看著她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所以,你就忍心對孤下殺手?”駱靜姝無話可說,閉上眼,眼淚打濕了她的妝容,越發顯出老態。君上說:“靜姝,你以後就在鳳鸞殿思過吧。什麼時候你想清楚了,或者,什麼時候孤想清楚了,你再出來。在此之前,咱們不必再見了,徒增傷感。”他沒有說廢後。可他話裡話外,都透著一個意思:幽禁。太子成筠源爬到龍榻邊:“父皇,求求您饒了母後,母後她就是一時糊塗……”殷貴妃慢條斯理地說道:“一時糊塗就敢要聖上的命,二時糊塗還得了?”君上喊了聲:“都住口!”他指著太子:“筠源,你身為太子,在父皇病重期間,由著你母後胡來,卻不加勸阻,你哪有半點為君之風?如今,還有臉求情?”一席話唬得太子大氣也不敢出。屋子裡其餘的人,各懷心思,也是一聲不敢吭。駱靜姝被侍衛帶走了。太子也被君上譴責回東宮“靜思己過”。殷貴妃自以為這一局自己完勝,揚揚自得。哪知,剛處理完皇後和太子,聖上便厲聲問道:“你四處散播孤廢太子的謠言,是何居心?!”殷貴妃被嚇了一跳,委委屈屈地說著:“臣妾就是騙一騙皇後……”“此等關乎江山社稷的大事,豈容你一個後宮婦人置喙!”殷貴妃似乎從未見聖上對她這般嚴厲,忙跪了下來:“臣妾知錯了,求聖上饒恕……”聖上忽地擺擺手:“孤也累了,不想再與你多言。你去鳳鸞殿接了小七,便回你的棠梨院吧。小七還小,彆再惹這些烏煙瘴氣的事情出來。否則,孤便把他送到太後那裡教養。”殷貴妃告退道:“是。”聖上是不會輕易處置殷貴妃的。殷家素來有“殷半朝”之稱。他不想看到朝廷動**。皇後和殷貴妃都走了。屋裡跪著的,隻剩下呂娘娘母子、董娘娘母子、成筠河和我。聖上緊繃的神色慢慢緩和下來。他衝我招招手:“孤能夢見你來給孤治病,或許是冥冥中菩薩的安排。你,便留在乾坤殿伺候吧。”我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看了看成筠河。聖上說:“小六,既是你清風殿的人,孤便要問問你,舍不舍得?”成筠河忙叩首道:“父皇這是哪裡的話?折煞兒臣了。您要什麼人去伺候,吩咐兒臣一聲便好。”聖上點點頭:“那,陸芯兒從此便是乾坤殿的掌事宮女了。”掌事宮女?呂櫻和成筠淞的眼神像小刀子一樣割過來。他們一定沒想到,昨日的小內侍是個女的。然而,聖上麵前,他們不得不壓住自個兒的震驚。我跪在地上:“陸芯兒謝主隆恩。”董娘娘看了我幾眼。那眼神若有若無,似柳絮般輕,又似泰山般重。我細細打量了董娘娘和他的五皇子。這位太後身邊貼身宮女出身的娘娘,容長的臉兒,細細的眼,麵頰上零星幾顆痣,看起來是極利索的人。五皇子成筠濤在皇子當中最胖,許是太後疼孫子且萱瑞宮裡飯食精細的緣故。他與他的母親一樣,眼神裡透露著世故的圓滑。母子倆皆不多言,不關己事不張口。聖上擺擺手:“都下去吧。我一個人躺一會兒。”乾坤殿門口。呂櫻皮笑肉不笑地說:“姑娘好誌氣,本宮倒被姑娘誆住了。敢情姑娘雖身在清風殿,卻有皓月之誌。心裡裝的不是你們娘娘的事,倒裝的是自己的前程。如今做了聖上跟前兒的掌事宮女,日日跟聖上一處,近水樓台先得月。好本事,好手段!”她誤會了。以為我是有意接近君上,想攀高枝兒,做君王的女人。三皇子諷刺地跟成筠河說:“老六,你可以啊,看著不聲不響的,巴結父皇倒有一套。找個小庶母給父皇送了過去。怎麼著?想讓她給父皇生個小八,來跟你結盟?”“三哥,我並無此意。”成筠河淡淡地說。呂櫻冷笑道:“走了狼,來了虎。嗬,沒想到最後得益的人是你。本宮且看著,看你能飛多高,飛多遠。”說完,她拉著三皇子就走了。待他們母子倆走遠,董娘娘走到我身邊,笑笑道:“恭喜姑娘。”我忙行禮:“謝娘娘,奴婢不敢當。”“聖上這夢做得真是離奇。姑娘因為一個夢而得福,真是讓人豔羨啊。”她說的話輕輕緩緩的,我卻能感受到刺來。她的刺跟殷雨棠、呂櫻的都不一樣。她是那種綿軟的刺,紮得人癢而疼。她從頭上拔下一根金簪子塞到我手中:“姑娘莫見外,日後你在聖上身邊伺候,咱們,是自己人。”不收,定會讓她以為我拒絕她的拉攏。不若收下來,叫她安心。我將簪子揣進袖內:“多謝娘娘。”她笑了笑,拉著胖胖的五皇子就走了。簷下,隻剩我跟成筠河兩個人。我說:“事情,不像他們猜測的那樣。”成筠河還是那麼柔和地笑著:“芯兒,你不必解釋,我知道。”“你信我就好。”“我當然信。母妃現在平安了,這是大喜事。”“筠河,現在宮中的局勢,你怎麼看?”我問道。“母妃說過,宮中的局勢與我們無關,我們隻需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了。”我歎了口氣。成筠河是不諳風雨的蘭草。那我便做風雨下的雁吧。“十月了,宮裡的木芙蓉開得還是這樣好。霜侵露淩,深秋風情。”成筠河看著簷外,輕輕地說著。“芯兒,過幾日,出了大太陽,我用新鮮的木芙蓉給你做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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