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懷烯兒的時候,我精神很好,整個孕期幾乎像是感覺不到什麼,就過去了。那時候,常攸寧正得聖寵,成筠河總喜歡泡在清寧館,或是跟常攸寧在禦湖邊畫畫。我忙忙碌碌地來回於合心殿和尚書房之間。南飛跟在我身旁。雨天的時候為我撐傘,晴天的時候為我遮陽。在我處理政務疲乏的時候,為我端來一碗桂花釀圓子。烯兒在我肚子裡,我特彆愛吃甜食。大概烯兒就是一個甜蜜的人兒。這一胎卻懷得很艱難。從正月底裡開始吐酸水,從早到晚不消停。胃口也很差,吃什麼都吃不下,胃裡翻江倒海的。雲歸把宮裡的廚子們都試了個遍,變著花樣地端來各色各樣的美食,卻不能勾起我的食欲。每次都是隻吃幾口,便開始犯惡心,難以再進食。有一回,有個小內侍偷偷在乾坤殿廊簷柱子後頭吃大肘子,油膩膩的味兒飄了進來,我忍不住將穢物吐在了成筠河的衣服上。小申和雲歸連忙打了溫水來擦拭。成筠河看著我的樣子,笑道:“星兒,你這一胎想必是個皇子,還很調皮,瞧把你鬨騰成什麼樣了。”我忙說:“隔著肚皮,哪裡就知道是皇子還是公主了。”私下裡,張醫官曾悄悄告訴我,以他多年的行醫經驗,從脈象上看,多半是個皇子。但我生性不是喜好張揚之人,不願將話說得太滿,更不願張揚。“不論如何,看你這難受的勁兒,我都擔心得很。得去奉先殿上祈福,保佑你與孩兒都平安。”成筠河道。二月初的一個黃昏,灼兒下了學,手持書本,靠在門框邊。我發現他直直地看著我的肚子。我招招手:“灼兒,你進來呀,靠在門邊發什麼愣呢?”他仰起臉看我:“母妃,我聽宮裡人說,你要生小弟弟了。”我皺眉:“灼兒,你是皇子,要行止有度,非禮勿聽,那些宮人們饒舌,不是你該去聽的。你應多聽先生教誨,多讀聖人之言。”他低頭:“是。”“灼兒,母妃昨日聽朱先生說,你聽講的時候很容易分神,窗外有什麼動靜,你都會忍不住偷看,這樣是不對的。母妃很憂心。作為皇子,好好念書是最基本的。滿朝文武,哪一個不是寒窗多年,滿腹錦繡文章,天潢貴胄又豈能輸與旁人?”灼兒聽了我的話,猶豫了一下,說道:“父皇也是腹內錦繡文章,聽人說,他4歲時便能背下數本書籍,可他治國之道還是不如母妃,不然的話,而今尚書房內就不會是母妃當家。可見文章也不一定全然有用……”這話驚呆我了。我抬起手,一個巴掌抽了過去。“灼兒,你說的這是什麼話!聽人說,聽人說,你滿嘴裡都是聽人說,哪裡聽來這些閒言?這都是些大不敬之語!你父皇是九五之尊,豈容你如此說?若被外人聽到,成何體統?母妃看你心中全無聖賢書,反倒是些婦人口舌!你身上哪裡有半點聖朝皇子的氣度?”我厲聲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