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謀財(1 / 1)

“大膽的賊人,不可放肆!”如雪憤怒不已,似竭儘全力拔出劍,手卻哆哆嗦嗦地無法舉起來。匪盜哈哈大笑:“彆使勁了,吃了軟骨散,十二時辰內,彆說劍,連繡花針你都是拿不起來的!”軟骨散,不是要命的毒物,說明這幫人並不想致人死。他們隻謀財,不害命。我所住的這間客房,是洞天閣最大的房間。三個孩子晚上都與我同住在此。黑夜中,我小聲讓雲歸去護著孩子們。雲歸不會武功,但她素來怕腥,不愛吃魚,更不愛喝魚湯,晚上的時候,隻吃了點我們從上京帶來的麵食,所以,她沒有中毒。天際小星殘月。海風陣陣如漪。我起身,摸到火鐮,點亮燈。我看著衝上來的幾名匪盜。許是我的不知懼怕讓他們感到意外,他們將大刀晃了晃:“聽見沒有!將財物都拿出來!”我從榻邊拿出一個匣子,遞給為首的那個人。裡麵有三百兩銀子。以聖朝今時之田產地價,三百兩銀子足以在不夜郡這等小城買上幾十畝上好的水澆地安身。我笑道:“各位壯士,我等行商出門在外,和氣生財,願跟各位交個朋友,銀兩已奉上,還請笑納。”那漢子將銀兩在手中掂了掂,拿眼睛覷著我:“就這麼點兒?”他一揮:“兄弟們,搜!”“慢著!”我攔住他們。我們隨身攜帶的物品裡不能翻,裡麵有許多宮廷之物,不僅會泄露我們的行蹤,還會徒增許多麻煩,而我,不希望如此。我眼角的餘光,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從門口跌跌撞撞跑了出去。似乎是炘兒。她步履蹣跚,饒是如此,她還是艱難地往外跑。眼下,我顧不得想炘兒出門做甚。我看著那漢子,冷冷道:“看來壯士是不願為友了,三百兩不少,你卻貪得無厭。難道朗朗乾坤,你就不怕我去報官嗎?”自古官匪為敵,沒有匪盜不怕官府的。然而那漢子聽了這話,卻仰頭大笑,仿佛是聽到了世間最愚蠢的笑話。他那兩顆前門牙上似還帶著吃半生不熟的紅肉留下的殘渣,看上去像血一樣。“報官?我勸你這外地來的彆瞎費工夫。縱是你敲破了衙門口的鳴冤鼓,也沒人為你主張!或許——”他不屑地瞧著我:“或許你報官不成還得落一頓打!”“哦?”此話大有深意。那漢子指著我剛給他的那三百兩銀子,接著說道:“實話告訴你,我們搶來的錢大半是要交給郡衙的郡守艾大人,你說,他會管這事嗎?”鄉野匪盜,壞而不奸,他不像是在撒謊。不夜郡的郡守竟如此大膽,與當地的匪寇沆瀣一氣,斂此不義之財,實在是無恥之尤。比匪盜更可惡。那漢子道:“經過不夜郡渡口的客商,必須得在這兒放放血——”說話間,匪盜們朝著箱籠衝過來。 正在這時,炘兒帶著隨行的幾個人從門口衝了進來。這幾人定是今晚沒有喝魚湯的。原來剛才炘兒出門是喊人去了。明宇不在這幾個人當中,想必也同如雪般,中軟骨散的毒頗深。我在心裡默念著,沈晝晚間去了齊州府,約莫這會子也該回來了。否則,這幾個文官如何打得過匪盜呢?不過是撐一陣子拖一拖時間罷了。我看到張潯亦在這幾個人當中。他雖年紀小,身手倒是不俗,與那為首的漢子過招,輕盈矯健,未落下風。漢子惱了,吹了聲長長的口哨。不好,他在喚他的同夥。看來,他帶了不少人同來。須臾,聽見動靜,果湧上來一群小賊。漢子冷哼道:“不撈些肥魚,白費了網!”不夜郡臨海,夜間的海風極大,“砰”的一聲,吹開了窗。一隻大鳥從窗口飛進來。“大黑。”我喚著。上次我險些被常靈則的長槍刺死,亦是大黑出現,一口咬過長槍,竭力保護我。它揮動著翅膀,低低地盤旋著,黑漆漆的眼睛裡似乎傳達著主人的消息。菜頭沒有出現,但我此次南巡,他定是知道的,不知他是否會露麵。大黑俯身衝過去,匪盜頭子被撞擊在地,口中罵道:“娘的,這鳥成了精了!”大黑口中吐出密密的鬆針,那些鬆針紮入那夥人的身上。霎時,叫聲一片。約莫半盞茶的工夫,黑色披風的身影從門口閃入。沈晝他們回來了。所有的匪盜,被捆得嚴嚴實實,塞上嘴巴,如粽子一般,扔在地上。那個匪盜頭子憤憤地盯著我,顯然沒想到,準備撈魚的他,反倒撞進了網裡。我指著他們跟沈晝說道:“不夜郡的郡守叫什麼名字?”沈晝稟道:“回夫人,他叫艾津。並非讀書入仕,而是得蒙祖蔭,在這個位置上已經十年了。他似乎很懂得一層層打通關係,在當地的官場很是吃得開。就連東萊的知府,乃至齊州府的巡撫,都保著他。”我笑了一聲:“這倒是有意思的很哪。沈卿,你讓這賊頭子寫份供書,把這位艾大人咬出來,然後將他和供書一起送到齊州,放在知府的府衙。看看知府大人如何裁奪。”沈晝頓了頓,說道:“現下齊州府裡都忙著……接駕的事。”“你就放在府衙最顯眼的地方。其他的,且等著。”那匪盜頭子拚命地搖著頭,我讓沈晝扯掉他嘴上的布,他喊道:“不可,不可啊,給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供出艾大人哪。求求各位祖爺爺祖奶奶,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搶了。艾大人惹不得啊……”我瞧著他,問了句耐人尋味的話:“捕魚用什麼?”他愣著:“網啊。”“那你想不想做那張網?”他掙紮著,在地上磕頭:“艾大人在不夜郡隻手遮天十年,不僅是這一方麵的父母官,更是這一方的閻王,任誰也告不倒。你們彆瞎費工夫了。到時候你們拍拍屁股走了,艾大人定讓我和我的兄弟們生不如死啊!”我衝沈晝揮揮手,沈晝領會,將他和幾個帶頭的賊拖走了。玄離閣的手段,再奸詐的大臣都審得,更彆提幾個賊寇了。原本是想著在不夜郡略停一兩日就走,現在看來,得多留幾日了。這一方的水有多深,水裡有幾許沙子,我得弄明白。我坐下來,雲歸遞了盞茶給我。一番鬨騰,約莫已是子時了。我跟張潯等人說道:“很晚了,你們回房歇著吧。”“是,夫人。”張潯走到炘兒身邊,關切道:“二小姐怎麼樣了?”炘兒搖搖頭:“勞張公子關心,不礙事。”“怎麼會不礙事呢,我看見你拿針紮自己了。想來定是很疼的。”張潯說的話,讓我猛然聯想起炘兒步履蹣跚的樣子。她雖喝的湯不多,中的毒較輕,但她年紀尚幼,定也是渾身酸軟無力,但她惦記著這屋裡幾個人的安危,強行用針紮自己,強逼著自己出門搬救兵。這是她所能做的全部。同是公主的烯兒,事發時,在雲歸懷裡哭泣。我摸了摸炘兒的臉。這個懂事堅強的孩子。張潯走了好幾步,猶回頭看了看炘兒,口中說道:“二小姐記得拿熱帕子敷敷手。”炘兒匆匆點頭,道了聲謝,便走到灝兒身邊,看了看床榻上的灝兒,向我說道:“母親,還好弟弟沒有醒。”大黑見我已脫險,揮動著翅膀從窗戶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