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羅伽此次返回南境,我總覺得不對勁。可到底是哪裡不對勁,我又說不上來。表麵上,一切安然無恙。可曆經無數凶險的我,敏感地嗅到了風雨欲來的政治氣味。玄離閣的人告訴我,阿羅伽歸國之後,曾秘密派人出境。他們本是尾隨其後,可跟到黃河邊,便跟丟了。“黃河?”我皺眉。沈晝道:“是,黃河。”“這麼說,他們是北上了?”“是。微臣揣測,他們多半是去了漠北。”沈晝答道。“漠北”兩字,讓我心裡泛起了漣漪。長樂五年,我卷入“吳女案”的風波中,被迫入獄。出獄後,赤著腳從金鑾殿一步步走回流煙閣。明宇穿過杏花林,偷偷來流煙閣找我。他說,姐姐,你等著,等我去漠北建功立業,回來做姐姐的倚仗。他知我朝中無人,娘家無靠,屢屢被欺,於是去漠北廝殺出一身的功名。漠北啊。明宇待了三年的地方。我沉吟道:“難道阿羅伽與漠北有了勾結?長樂年間,從關內到關外,聖朝與漠北的戰事打了三年,難道漠北敗得還不夠慘,又蠢蠢欲動了嗎?”沈晝稟道:“老漠北王臘月底的時候,死了。死前命他的女兒塔娜公主做新一任的漠北王。經上次一役,漠北臣服於聖朝,按照各番邦屬國的規矩,新王繼位,應前來上京讓陛下加冕,但漠北卻一直沒有動靜,也並未來書。若非玄離閣的兄弟發來密報,這件事咱們還不能得知。”我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緩緩踱到尚書房的窗邊。三月。這個季節,上京已經春光明媚,姹紫嫣紅,可漠北想必依然嚴寒。當年漠北王與聖朝戰,敗退三百裡,匿於戈壁寒苦無水草之地。他們寂寂沉默了十五年,未曾擾邊,如今,老漠北王死了,馬背上的民族天生好戰,或許他們真的想翻騰出些浪來了。“再等等,若到六月間,漠北仍然不遣使前來,那——”我冷笑一聲。窗外枝頭新柳在春光中搖曳。鮮嫩的綠色在眼前晃啊晃,晃出一片生動的婀娜。沈晝道:“老漠北王三十年前,一統玉門關外三十六帳,算得是大漠一等一的英雄。他娶了四房‘斡兒朵’,卻隻得一子一女,巴特爾王子和塔娜公主。二人皆驍勇善戰,酷喜搏鬥。巴特爾王子在長樂六年與聖朝作戰中陣亡了。是而,老漠北王的子嗣,隻餘塔娜公主。這個塔娜公主雖是個女流之輩,但奇的是,大漠諸部,無一人反對她繼位,皆擁戴維護。”“想來這個塔娜公主很是有些本事了。”“是,她曾是漠北與聖朝作戰的主力之一,作為公主,竟敢為先鋒,多次第一個衝上陣前去廝殺。據說,曾經數次與陸將軍交過手。”“漠北,南境,阿羅伽,塔娜,都不是簡單的人物。也許,他們暗通款曲,欲南北夾擊,攻打聖朝了。”我靜靜地看著天上的雲朵。“暫沒有證據,臣不敢妄猜。邦交乃大事,需謹慎。便按太後所說,等到六月,如若再不主動遣使來京,太後便可借此發難。”沈晝斟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