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將信函放回原處,道:“想來,二皇姐也是思慮再三,才寫下這封信的。她信中勸聖上您莫要禍及子嗣,想想母後當年。”“孤明白二皇姐的意思。”當年,二皇姐的生母常氏犯下大過,害得祈安太後身邊的人死的死、傷的傷。所有人都勸祈安太後要斬草除根。但祈安太後還是不忍傷害幼兒,動了惻隱之心,留下了仇敵女兒的性命。後來啊,這個女兒一生視祈安太後為母,依賴她,理解她,遠嫁番邦,保邊境百年和平。二皇姐信末的話,似是對成灝說的,又似是對阿南說的,她希望弟妹能容下嚴氏的那個孩子。成灝提起筆,似要擬旨。阿南瞧著硯台裡的墨有些凝澀了,便走了過來,拿起墨錠,磨了磨。成灝道:“諒兒還小,尚在繈褓。他是孤的親生孩兒。人皆道,虎毒不食子。縱便是二皇姐不說這話,孤也不會因為嚴氏的過錯而苛待諒兒。再者說——”說到這裡,成灝看了看阿南:“再者說,如今,諒兒的母親是你。他是中宮之子。”阿南手中的墨錠頓了頓,她心裡很矛盾。自這個孩子入了中宮,起了多少禍端。嚴鈺在牢中的請求,阿南明白是何意。雖然阿南對四皇子發自內心的喜愛,但她不願讓嚴鈺的算盤成真。另則,有了皇子之後,她與成灝之間又憑空多了許多權衡,利益的揣測。何必呢。她寧願與他保持著一份坦誠與相知。在這樣幽靜的黃昏裡,為他送湯,給他磨墨,兩人偶爾相視一笑,便很好。阿南拂了拂額前的碎發,淺淺道:“聖上,近來發生了許多事。臣妾覺得,或許,諒兒養在臣妾這兒,並不妥。”成灝看著她,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他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嚴氏的結局是賜死,而非幽禁,你不必擔心這孩子日後……”阿南搖了搖頭。她想說聖上的兄長——從前的廢太子成灼之事。成灼的生母何嘗不是早早便死了?祈安太後撫養他,視如己出。多年的疼愛也難抵旁人的挑唆,養兒一場,終成禍。阿南沒有將這話說出口。廢太子有弑父大罪,若拿諒兒與之相比,豈非詛咒聖上?阿南思忖一番,道:“華樂一日日長大,調皮得很。昨日竟偷偷跑到房頂上去了。臣妾分身乏術,恐照顧不好四皇子,有負聖上所托。”成灝凝神道:“可後宮之中,除了皇後你,有誰合適呢?”阿南眼前浮現出一個人來,寬寬的下頜,眉眼素淨,書卷氣甚濃。現時這種情況,她確是最合適的。一則,她位分低,自進宮以來無寵,無形中降低了四皇子自出生以來頭上籠罩的種種光環。對於繈褓嬰孩來說,這未必不是好事,平安即是福;二則,她自始至終都在旋渦之外,對於平息事態而言,是個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