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二十三天零六個時辰。”沁陽城中,城台之上,白紙鋪了一地,一年輕人跪坐於紙間正籌算著什麼,忽抬起頭來,長吐一口氣說道。他的旁邊,一位白發的少女,正無奈地為他捧著大堆的紙卷,那些紙張要把她小小的身軀也埋起來了。“空月兄,”她埋怨著,“你借了我的測星儀,霸占了我的觀星台,已經三天了,還每天要我給你送飯倒茶,你到底在算什麼。”“唔,不可說,不可說。”那年輕人嘴邊露出淺笑。“不說我也知道,龍襄早告訴我了,你是要算你兒時失散的娃娃親老婆阿娟在哪個方位嘛。”項空月的雍容淺笑一下僵成斜嘴,恨恨道:“龍襄?這猴子的話難道也能信麼?”“你不說,難道我就不知道麼?”那捧紙卷的少女在項空月的滿地演算紙上踩了過去,“你莫不是也在算辰月之變?”“唉,”項空月把筆向身後一擲,拍拍手,“我早該知道但凡天象的事情,哪有皇極經天派傳人西門也靜不知道的呢?”“隻不過你平生自負,隻有自己親自演算出來的數字才肯相信,絕不肯求人的。”那名叫西門也靜的女孩笑著,“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你整整算差了十六個時辰,因為你算到第三十七層式時忘了代入天古律的平衡式,你對寧闕白倚星軌的估算也偏了千分之六毫,但你犯了這麼多入門級錯誤,居然也隻偏差了十六個時辰,也算是頗有天賦。”“你、你……”項空月搖頭苦笑,“我占了你的觀星台三天,這三天你不能用測星儀,沒有籌尺可以演算,連一個字都沒寫過,就一直站在我旁邊幫閒,你怎麼可能算得比我還準?”“你在紙上記一個數字,我一瞟便知你算的是哪道星軌,若是非得鋪了滿地白紙才能算出星命,還算是皇極經天的傳人麼?”西門輕輕一笑,把手中捧著的項空月的算紙全扔下城樓去了。“好,小姑娘,論心算數理,我不如你。不過能算出辰月之變在哪月哪天哪個時辰也不算本領,要是能精確到即時之瞬,再推算出這次辰月之變對大地眾生的影響,才算是真本領啊。”這話像是刺入了西門也靜的心一般,她低下頭去,喃喃道:“那樣的話……計算量太大,這樣的天象通常要有七人之組,運行巨大渾天儀,連算上半年,才可精確到瞬,若要推出天象對氣候生靈的影響,更是無人敢斷言,因為滿天星鬥,皆有關聯,一動皆動,誰也說不準一次星移最後會帶來什麼結果。不過……對於這暗月千年來最接近明月的日子,我們星術師一生都期待著能推演這樣一次天象,我自然會儘心竭力,投入我的所有心血來觀測演算。”趁著女孩子出神的工夫,項空月偷偷溜走了。年輕人方下了城台,猛地就被一人揪住:“好你個項空月,你明知道西門也靜是個星癡,卻激她去算辰月之變的具體時間,是為了什麼?你也不怕她耗儘心力而亡麼?”項空月定睛一看,那人卻是姬野。 他輕推開姬野的手,歎一口氣說:“這事關係到你我的存亡,甚至是有關九州諸族盛衰的大變局,隻有知道這天象發生的具體時間,才能決斷後麵的行動。此外……”他低下頭,“這事不要告訴羽然。”“為什麼?莫非這又是和他們羽族有關的?”一處地下密營裡,天羅們正對著一個黑影。“你要我們做的給天羅帶來了極大的危險,上次你的反間計沒能除掉向異翅、風淩雪和路然真。現在鶴雪團全力報複我們,這點酬金絕不夠讓我們再進行下一次的行動。”說話的正是上次夜襲路然真的天羅一。黑影笑起來:“你們如果隻是為酬金,就根本不會答應我去招惹鶴雪團,你們也想借此機會取得九州第一殺手團的名號吧。”“可是你許諾的結果呢?你說鶴雪團的崩潰會很快來臨,我還看不見你們野塵軍的動作。”“當然,”那黑影又笑了,“我們的動作當然是看不見的。我預言鶴雪團將崩潰,因為這一次要滅亡他們的不是我們,而是天。”……從天羅的隱匿之地出來,那黑影望望遠方的夜色中仍清晰的雪山,大步走去。當他來到雪山腳下,早已有人在那等他,是一個羽人。“這次你給我帶來了什麼?”黑影說。“有,關於向異翅最近的動向。”“很好。”“他那天離開鶴雪營時說道,他要去殺一個人,那個人如果不除,鶴雪就沒有辦法消滅野塵。”“哦?是這樣……” 黑袍下的嘴角輕挑了起來。“他要殺的那個人的名字叫……”“我沒問你這個,”黑影一揚手,“也不想為此付錢,我隻想問,向異翅準備如何殺他呢?”“他說……那個叫項空月的人會自己到雪山下來的……”黑衣人未等那羽人話音落,便猛跳開去,奔向一邊的樹林。那羽人還在大叫:“彆走,你還未付我報酬,我不知你真麵目,要去哪裡找……”話到一半,他便張大了嘴,驚愕地看著天空中升起的那巨大黑翼。突然間,他身體中噴出一團血霧,倒了下去。黑影在地麵疾奔,而黑翼者很快壓向了他的頭頂。突然黑影卻分成十數個,向不同的方向跑去。向異翅將手一抖,紅色光芒紛飛而出,在空中凝結成黑色利羽,直追向那些黑影。在林中,向異翅落了下來,走向被釘在樹乾上的那人。可是那裡,被釘住的,隻有一件黑色披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