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個影子從天空中移進了龍淵閣,它使閣中的一切都變得安靜了。“那是什麼?”“是……太陰的影子,它不可能這樣移動的……為什麼……”藍柯眯著眼,看著黑影一點點移向他。“那是……它開始了……是的,我們在地下轉了太久,誤算了時間,現在已經是月瞰日了,它開始了!”藍柯驚叫著,“現在是什麼時辰?是什麼時辰?快記錄!”他撲倒在地,展開被它揉成一團的紙,在早已畫滿的紙上又劃起來。“現在是九時二分,辰月之變,它比預先推算早開始了一分鐘。”一個聲音在太陰的影子裡說,它從極深的虛無裡傳來,使聽到它的人全都淹沒在恐懼之中。“你是誰?你是誰?”藍柯驚問,“你怎麼知道?”“我無所不知,渺小的人族妄想推算出神的思想,可笑……你們終於還是錯了,從你們一開始推算的時候,錯誤就開始了……”“難道你是……你是……”“不必擔心。”一個影子從月影中走了出來,“神是沒有耳朵的。”“向異翅?”藍柯蹦起來叫道,“你這個可恨的家夥,躲開,你擋住了我的光線,讓我不能記錄。”“我移開了,太陰的影子也不會移開的。想要永遠正確,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懷疑。辰月教的宗義之一,藍柯大師你怎麼忘記了?”“你說什麼?你……”“你奉大長使的命令來到這裡,隻是為了讓你找到龍淵深入的秘密,破解辰月之變對辰月教的教義的威脅,卻並沒有讓你計算出真相的所在啊。”“可是……”“你認為這世上這麼多的人,真的需要一個真相?”向異翅聲音冰冷,像是出自太陰極寒的深淵,“對大多數蒼生來說,信仰的破碎所掀起的巨濤與暴風,才是他們所不能承受的。”“你想,你想……阻止我宣布這個發現?你想……”向異翅手一翻,半透明的墨色羽箭凝在他的指間,還流動著暗金色光芒。“在這個世界上,隻有羽族才能擁有天空,這是不可違背的天理!這一點,將由我來維護!”人們感覺到有什麼穿過他們的身邊,攪起刺骨的冰冷,麻木了他們的身體。藍柯咬破舌頭,噴出鮮血,在空中炸開一團火焰,但如冰的羽芒穿過火焰,也穿過了他的身體。他一個翻身躍入了重重排列著的深遠書庫:“我不能改變星辰的運行,至少還能改變箭的軌跡,你射不死我,就無法阻止龍淵閣的飛起!無法阻止六族共同享有天空!”辰月教徒們一驚,也紛紛施法在空中炸開火光,然後奪路逃入書庫深處。向異翅一揮手,身後黑暗中忽然閃出羽鶴戰士,那是支忠於他的秘密隊伍。這些鶴雪士們撲翅追入書庫深處,在重重巨大的書架邊,身影像一隊渺小的飛螢。“空月兄,彆來無恙。”向異翅走到項空月的身邊。 項空月歎一口氣:“我終於還是躲不開你。”“你把他們帶到這裡來,就是想知道關於龍淵的秘密吧。不然,又有什麼可以脅迫項空月呢?”“現在我卻後悔知道這個秘密了。”“你說的是哪一個?”“關於你和皇極經天派之間的淵源。如果你不是能自己驅動皇極經天儀,你必然可以讓另一人為你驅動。不然,你何以將辰月教主一生的苦心計算、辰月教徒多少年的苦心經營儘握手中?”“你真的以為,我是先推算出了結局才開始行動的?”向異翅的表情仍如浮冰一樣不可捉摸,無法從中試探那深海中的內心汪洋,“西門也靜,她本應該在經天儀前孤獨地度過她的一生,她來到了亂世,也就把自己推入了不可控製的激流。我想,她也許會害怕再見到那儀器了。”“可是你……”“空月兄,你想不想隨我一起,去看看龍淵閣深處的東西呢?”項空月看了向異翅好久,才答道:“正有此意。”“長者,請前麵帶路吧。”長者歎息了一聲,邁開了步伐,他的步子忽然顯得異常蒼老。龍淵閣,終於也不能避免地卷入亂世風雲,並在這一刻,成為暴風之眼。……但三個時辰後,這座雲中之閣卻突然騰起了濃煙。“究竟是誰燒了龍淵閣?”三天後……卻商問長者。長者不言,手仍在顫抖。“有多少書被燒了?”卻商又問。“天理閣,有一大部分被毀了,還有其他庫,也被零散的火星燒了不少……”長者嘴唇抖動著,每說一個字,就好像嘔出一口血一樣痛苦。“師父……他們所說的辰月之變,將真的發生麼……”“記住,我們龍淵閣要做的事,隻是記錄這個蒼茫之界,而不是影響它。未來如何,我們是不必想的。一切自然會來。”卻商在被燒得麵目全非的書庫中走著,青煙仍未散,他仿佛不是走在龍淵閣中,而是一座被毀去的城市。他抬頭,看見那些書的靈魂,正縹緲而上,在龍淵閣頂彙聚成龍形,久久不散。卻商默默對著龍淵閣書庫索引卷,統計著毀書的數目和名字。把它們記在紙上,忽然他看著手中的索引卷,有些愣了。這索引卷上記載的,似乎與他那次迷失在書庫深處時所記的不太一樣。他站在那裡,腦中久久被一種疑懼纏繞著。“還有四天……四天零七個半時辰。”此時的遠方,西門也靜握住圖卷,望著萬裡無雲的天空,喃喃道著,難抑心中的激動與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