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驪山語罷清宵半(2)(1 / 1)

大清德妃 驕凰 1286 字 21天前

皇太後是蒙古人,雖然也懂滿語,卻不愛說,這是闔宮皆知的事情。有一回正巧碰上這位皇太後,她那天心情好,就跟我說話。我從小也跟著爺爺奶奶說蒙古語,隻是多年不用,卻有些生疏,結結巴巴地對答,卻讓她很是開心。從此每回我往慈仁宮送東西,她若碰上,都拉我說幾句話。沒想到一陣子沒去,她竟惦記著我了。“嗯,知道了。”皇太後沒再說什麼,邁步走了。我老老實實退回原本的位置,又在廊下發呆。呆了一會兒,卻聽見裡麵出來個太監,尖著嗓子叫喚:“坤寧宮的德宛是哪個?”“是奴婢。”我忙低著頭出來答應。“進來,太皇太後、皇太後、皇上和皇後娘娘要見你。”我嚇了一跳,一下子四大巨頭的名號都搬出來,還指明要見我,可不是什麼好事。感覺到周圍的眼光一道一道都定在身上,火辣辣的,我隻好硬著頭皮,跟在那太監後麵進去了。低頭貓腰進到慈寧宮裡麵,裡麵鴉雀無聲。我不敢抬頭,跪在地上規規矩矩地磕頭行禮。嘴裡喊著“萬歲”“吉祥”之餘,卻用眼角掃了一圈兒,入眼的腿腳倒是不多,想必來請安的嬪妃們都已經下去了,留下的就是四位主位在。“你就是德宛?是哪一家的?”頭頂上一個女人的聲音,說的是蒙古語,卻有著皇太後沒有的威嚴與壓迫力,想必就是傳奇的孝莊太皇太後了。“回太皇太後,奴婢是烏雅氏,正黃旗護軍佐領威武家的女兒。”我跪伏在地上,雙手雙腿已經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隻能勉強支撐著,不讓聲音抖得太厲害。“嗯,這蒙古話說得,雖不算流暢,口音倒是地道。跟誰學的?”太皇太後似乎高興了些,語氣輕鬆了不少。“回太皇太後,奴婢小時候跟著祖父和祖母學的。”說來也巧,德宛與前世的我一樣,都是同說蒙古語的祖父祖母生活過一段時間,也從他們那裡得到了蒙古語的啟蒙。“烏雅家的,還說蒙古話……”太皇太後似乎陷入了回憶和思考中,任由我跪著。突然,她一拍巴掌,聲音竟顯得非常愉快起來。“啊……就說怎麼這麼耳熟呢,這是額參家的孩子嘛!嗬嗬嗬……你曾祖額伯根,就是從草原上來的,怪不得蒙古話說得地道,倒讓皇太後念念不忘。”“是啊,咱們宮裡頭的人,會說蒙古話的有限,就那麼幾個能說的,也都是後學的,跟草原上的味兒就是不一樣。媳婦兒也是見她小小年紀,又是在京城長大的,竟能說這麼純正的蒙古話,頗覺得親切呢。”皇太後陪著笑接了話頭。我這才知道,原來是她剛才在門口看見我,想起來了,在太皇太後跟前,拿我當個新鮮玩意兒獻寶呢。 “可不是嘛,草原上的蒙古話,跟這京裡頭人說的,就不是一個味兒。也虧得她是跟額參學的,那可是個從小在馬背上曆練出來的草原勇士,當年追隨太宗立過不少戰功的。”太皇太後的興致被勾了起來,心情大好。“哎喲,瞧瞧,咱們說得開心,人家孩子還跪著呢。起來,起來,沒得嚇著她。”我又磕頭謝恩,站起身,正要低頭退下,太皇太後卻又發話了:“你過來,也讓哀家看看,額參的孫女兒,如今什麼模樣了。”我隻得走上前去,卻不敢亂動。任由太皇太後拉著我上下打量,同時卻也感覺到其他視線在我身上繞來繞去。“嗯,雖說是孫女兒,輪廓卻還是有他當年的樣子。這雙眼睛尤其像,又大又亮,透著精神。”太皇太後一臉的緬懷,卻把頭轉向皇後。“皇後可能不記得了,她祖父額參,跟你的祖父索尼是很要好的,當年兩個人在太宗跟前鬥嘴,索尼就愛拿額參那雙眼睛說事兒,總說他那雙眼睛該生在女孩兒的臉上才合適,如今倒是應驗了。”皇後於是賠笑點頭,卻又看了我兩眼,突然愣了一下,接著想了想,竟又笑起來。“先前沒注意,才太皇太後說起舊事,竟讓孫媳想起典故來了。”皇後掩口輕笑,一雙妙目流轉,卻轉到一直沉默著坐在一旁的皇帝身上。“哦?你倒說來聽聽?”聽皇後這樣說,皇帝也來了興致,笑盈盈地看向皇後。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皇帝的真顏,雖隻是個側麵,也是十分豐神俊朗,被一身明黃的龍袍襯著,更顯得尊貴優雅。他雖然年輕,聲音卻很是沉穩,說起話來不疾不徐。“這話要說,卻要退到當日皇上與臣妾大婚的時候。那日,臣妾出門時,瑪法曾安排了一對金童玉女引路。那可真真是一對兒玉人金娃娃,看到的人無不稱讚,一個個恨不得搶回自己家去做兒女才好。”皇後說著,笑得越發甜美嫵媚。皇帝看得心醉,竟抬手拉住她的手,輕輕撫摸。“竟有這樣的事兒?可惜朕那日隻在宮裡等著,卻無緣一見那金童玉女為皇後送嫁的盛況。”皇後嬌羞地一笑:“當日雖不得見,但那金童玉女,皇上卻是也都見了的。那男孩兒,就是納蘭大人家的長公子。至於女孩兒……”她話音一頓,卻朝我這兒看過來。眾人的眼光隨著她看向我,接著便恍然大悟:“喲!原來竟是這個孩子嗎?”太皇太後很是高興。“要不說這正是緣分呢?當日她送皇後出門,如今卻又到了坤寧宮伺候。要依哀家說,皇後很應該把這孩子帶在身邊才好。當日她是送嫁的玉女,焉知日後不是送子的福星呢?是不是這話兒?”她說完,自己很是滿意地點點頭,哈哈笑起來。一時間,眾人紛紛附和起來。“可不就是這個道理嗎?”“正是這話兒呢!”“是啊,是啊……”“到底是太皇太後的見識高明,竟想得這樣周到。”眾人奉承了一陣,太皇太後又想起彆的來了。“嗯,玉女在這兒了,卻不知那金童又在哪兒呢?”“這個孫兒卻是知道。”皇帝開了金口,自然所有人都洗耳恭聽。“明珠家那個長子,名字叫成德的,與朕同歲,在詩文上很精通,少年時候就頗有才名。隻是身子骨似乎不大好,前陣子過了會試,本來要殿試的,結果卻給病耽誤了,聽說至今不曾好轉。”“哎呀,倒是可惜了。不過既然是人才,皇上給派個太醫,好好瞧瞧,治好了,也好為朝廷效力。”太皇太後惋惜不已,我聽得心裡焦急,卻不敢表示,暗地裡手指甲都扣進了掌心。他……竟病得這樣厲害,到現在都不好嗎?因著話題轉向沉重,太皇太後的談興便消退了,又說了兩句,眾人就紛紛告退。跟著皇後回到坤寧宮,我心裡依舊惶惶然的。夏嬤嬤見我臉色不太好,便放我回去歇一歇,不必應差。想了想,又跟我說,下回當差時就不要去打簾子了,到內殿去跟著她。想來在慈寧宮受了太皇太後和皇太後的一番抬舉,讓她對我也青眼相看了。我巴不得此時能靜靜心,忙不迭告退,回了休息處。關上門,心裡卻還是揪著一樣疼。他究竟病得如何了?到底是真的病了,還是被他阿瑪給關起來了?心底七上八下的,又是急,又是怕。我本最不願相信的,就是戴鐸的那一套關於曆史無法改變的定論,可如今卻又巴不得他是對的,曆史不能改變,成德他這次就不會有事。他會恢複健康,娶妻生子,做禦前侍衛,名揚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