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幾番離合總無因(1)(1 / 1)

大清德妃 驕凰 1311 字 21天前

清明節很快就到了,有詩雲“清明時節雨紛紛”,這一天,老天爺大清早便應景的下起了紛紛小雨,到傍晚方停。我從噶爾丹走後,在屋裡悶了幾天。他留下的小匕首,被我和從宮裡帶來的那些首飾放在一起了。也是好笑,出來的時候毓秀收拾東西,不知怎麼想的,竟裝了一匣子那些出來,我都住在尼姑庵裡了,要那些乾什麼呢?毓秀看我總悶在房裡,不明所以,卻也擔心,一直動員我出去走走,今天看外麵雨過天青,我也有了興致,於是跟毓秀說了一聲,便自己從後院的通道走了出去。雨後的空氣格外清新,帶著淡淡的濕氣和泥土的氣味,讓人覺得神清氣爽。我看著滿眼的新綠,沿著小路慢慢的朝山的深處走。突然,我的腳定在那裡,隻覺得自己恍如夢中。納蘭,就站在前麵不遠的一個山亭中,眺目遠望。慢慢的,他回過頭,看到我,先是一愣,隨即微笑起來。我也漸漸勾起了嘴角,對他回以微笑。我和他,一個在亭子裡,一個在亭子外,隔著一丈遠的距離,靜靜地對視著,微笑著……終於見到你了。是啊,好久不見了呢。你過得好嗎?很好啊。你呢?我也好。是嗎?那就放心了。是啊,都放下吧……不需要說話,我們能說什麼呢?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和他,已經各自嫁娶,也都有了孩子。我如今是天下至尊後宮裡的一個,他已是聞名天下的詞人。我們都各自有了牽絆,一切,都回不到過去了。就這麼站了一會兒,亭子裡的納蘭邁步走了出來,一步一步接近我,然後擦肩而過。我站著沒動,待到他經過,離開,才繼續剛才的路,朝著亭子走去。我不曾回頭,相信他也不會。因為我們都知道,回頭,隻不過是徒然罷了。進入剛才納蘭站的小亭子,看他剛才盯著的地方,原來,從這裡,是可以看到靜雲庵的,雖然隻是一角小小的飛簷,但是,真的可以看見。突然,我發覺,原來,自己竟然是這樣容易滿足的。不需要耳鬢廝磨,不需要情話綿綿,隻要看到就好了,相互間眼神一個交會,甚至隻是遠遠的一個影子,知道彼此都平安,就滿足了。那天之後,我便常在傍晚的時候出去散步,從靜雲庵慢慢走到那所小亭子。有時候,我到時他已經在那裡,見我來了,便是一笑,然後他出亭,我入亭。若是我先到了,也是如此。我們並不是每次都能相遇,很多時候,都錯過了彼此,卻依舊繼續著這樣的事情。即使這樣,當見到的時候,我們從來都不交談,靜靜地守護這珍貴的時刻。曾經的心潮起伏已經逝去,留下的,隻有平靜和淡然。我和他都清楚,我們再不可能找回過去那樣的相愛了,隻能把那份悸動深深埋藏在心裡成為寶藏,然後默默的相知。 ……日子就這樣平靜的溜走,轉眼,七月就到了。宮裡又有人來,這一次,是蘇嘛拉姑。“宛貴人彆來無恙?”蘇嘛拉姑脫了宮裝,一身普通旗人裝束,卻也很是大氣,一來就拉著我的手,上下打量個不住。“老祖宗可惦記著您呢,這次特特叮囑奴婢,好好看看貴人的氣色如何。大夥兒啊,可都盼著您能早日回去呢。”我笑笑沒接她的話,攜著蘇嘛拉姑的手,請她進屋用茶。蘇嘛拉姑沒能說動我,失望而歸。我送走了她,才又往山上慢慢走去。夕陽的餘暉灑滿了那間小小的亭子,染得亭子裡負手而立的男人周身一圈光環,仿若天降神兵一般威嚴。可他不是納蘭。我看著那男人披著夕陽朝我走來,忍不住步步後退。戴鐸,你可真是陰魂不散!“容若不能來了,今天是給他的續弦過聘禮的日子,走不開的。”戴鐸站到我前麵三步的距離,在我身上投下一大片陰影。我扯了扯嘴角,漠然地轉開眼,不看他。這個人,簡直可以算是我命中的劫數了,每次遇見他,從沒有好消息的。戴鐸見我這樣,也不在意,卻問我道:“你為什麼還留在這裡不肯回宮?”我白他一眼,繞過他朝那亭子走:“我不想回宮,管你什麼事?”“胡鬨!”他從後麵追上來,跟我並肩而行。“你是康熙的女人,日後的德妃,你還要再為他生育二子三女!你現在隱居在這個地方不肯回宮,是違背曆史的!”“那又怎麼樣?”我冷漠地回嘴。“這段曆史,既不是我想的,也不是我要的,既然這樣,我又何必在乎違背它?”“你怎麼還不明白呢?怎麼這麼死心眼呢?”戴鐸忽然煩躁起來,在亭子裡來回踱步。“你就那麼舍不得容若?皇帝不好嗎?他文韜武略,容貌身份,哪一樣不必容若強?你在他身邊這麼久,難道就沒有一點點愛上他嗎?”麵對他的質問,我苦笑了一下。沒有愛上?怎麼會沒有愛上他呢?就是因為早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無法控製的愛上了,我如今才這麼痛苦不是嗎?就是因為愛他,才如此儘心儘力的撫育太子。就是因為愛他,才那麼珍惜我和他的孩子。就是因為愛他,才會對他奪走孩子的行為無法釋懷。就是因為愛他,才無法忍受他寵愛彆的女人。就是因為愛他,才寧可把自己永遠鎖在尼姑庵裡,也無法狠心離開。就是因為愛他,才什麼時候都舍不得摘下手腕上的玉鐲和手指上的戒指……可是,即使這樣,我又能如何呢?那個人,他和納蘭不同,我和納蘭在一起時,我們之間是純粹的,平等的,全心全意的。可他不行,他永遠那麼高高在上,他心裡裝著太多的東西,有太多的考量,即使其中有我的一席之地,也太小太小了。所以,越是知道自己愛上了他,我便越忘不了納蘭。每每閉上眼,就能看到他的模樣,溫柔的,果斷的,堅強的,傷感的,絕情的,冷酷的……我想到他便痛苦得無法入睡,隻能做到桌前,一遍一遍寫著納蘭的名字,強迫自己想著他,才能獲取些平靜。他是我的劫數,納蘭卻是我的救贖,心在朝著兩個方向不斷的拉扯,撕心裂肺的疼。這就是我的報應吧,君王多情,才子多情,我又何嘗是個專情的呢?戴鐸大約看出了我的心思,於是又放柔了聲音規勸:“回去吧,皇帝對你,也算是難得了。你的兒子,早晚要回到你身邊的,他會有輝煌的未來,你也還會有彆的孩子。而納蘭也馬上要再娶,你難道就願意這樣一輩子孤獨寂寞地困在那座小廟嗎?”我緊緊盯著戴鐸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你最好現在立刻說實話。”從認識他到現在,雖然見麵的次數不多,這人的所作所為,卻足以讓我了解他的為人。這個人,為了儘快達到目的,往往不擇手段,像這樣耐心規勸的行為,反而顯得極不正常了。他會這樣做,若不是突然轉了性情,就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不過,現在既然是他在求我回宮去,我自然可以逼他說出來。戴鐸被我看穿,有些惱火地瞪著我,可我不怕他,冷笑著回視。我倆就這樣鬥雞一樣互相盯著,又過了一會兒,我突然退後一步,轉身朝亭子外麵走去。“有些事情,你知道得太多對你沒有好處的!”戴鐸在我身後叫道,我不理他,繼續走我的,身後聽到戴鐸用力跺了一下腳,想必也是十分懊惱。他也許有不能說的苦衷,但我也不是任人擺布的棋子,既然不能給我個理由,那就不能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