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不信！誰這麼大膽，竟妄圖欺騙皇阿瑪？”胤礽一甩頭，笑道。“那你可小看他們了。”皇帝冷笑一下，“啪”的一聲落下一子。頓時殺了胤礽一片棋。“朕前幾日才得到密報，五世達賴羅桑嘉措可能早已圓寂了。可朕卻在去年準了他的奏書，給他的親信第巴授印封王。若密報屬實，朕豈不就是被他們白白耍了十幾年？”皇帝嘴上說著話，手裡則慢慢撿著棋子，周身的氣息轉眼由放鬆變為淩厲。“此事朕定不會善罷甘休，必要桑結嘉措給一個交代。”桑結嘉措？不就是皇帝冊封的那個西藏第巴嗎？他若真有膽量向皇帝隱瞞達賴的死訊十多年，那他的野心隻怕不小。布達拉宮的禿鷹，隻怕說得就是他了。“莫非皇阿瑪懷疑，噶爾丹請降的事情也是西藏第巴的陰謀？”“現在還說不好。桑結嘉措與噶爾丹關係很密切。兩個人早年同為達賴的學生，後來也是盟友。這次的降書，可能是他們兩個聯手給朕挖的陷阱。不過……”皇帝將收上來的棋子丟回胤礽麵前的盒子裡，收回手等他走下一步。“朕此次得到的密保，是從準噶爾那邊傳過來的。可見他們兩個之間，多少有些內訌的意思。噶爾丹想要將朕的注意力引到西藏那邊去，桑結嘉措則為了自保，想把噶爾丹變成廢棋。若真是如此，那西藏那邊就要當心了。”父子間的對弈，此時已經成了一堂政治教學。“軍國大事，往往牽一發而動全身，凡事需得謹慎。在弄清真相前，不可輕舉妄動。”“是。”胤礽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皇阿瑪聖明，兒子受教了。”皇帝很滿意地點點頭，側過頭看我一眼，笑起來：“瞧瞧，咱們在這兒說這些，你額娘要不耐煩了。”胤礽跟著笑起來，我於是起身，給他倆換上新的茶。“可不是，難得在我這兒呆得久些，儘說些讓人聽不懂的事兒。再說一會兒，臣妾該睡著了。”“哎呀，皇阿瑪，額娘這可是在抱怨您冷落她了。”胤礽一臉曖昧的笑容，說道。我立刻瞪他一眼：“太子也是胡鬨，怎麼說這種話？”胤礽一點也不在意我的怒氣，自顧自笑得開懷。一邊皇帝也跟著鬨，伸手攬住我的腰：“是朕的不是，竟冷落了愛妃，愛妃見諒。”那口氣，十足的做戲，竟是一心跟他兒子合夥戲弄我了。“臣妾沒有不滿，皇上不必在意。”我自然不肯被他們耍，一邊雙手推拒著皇帝，一邊繼續拿眼瞪胤礽。胤礽笑得前仰後合，絲毫不把我的怒氣放在眼裡。皇帝也跟著起了興，摟著我不放，糾纏不休。我心裡尷尬，越發想攆人： “皇上日理萬機，書房裡定有不少折子等著皇上批閱呢。若是在這兒耽擱了，豈不成了臣妾的罪過？”“額娘彆擔心，兒子這就去書房替皇阿瑪分憂，今兒說什麼也讓皇阿瑪騰出空兒來陪您。”胤礽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裝模作樣地朝我和皇帝行禮。“皇阿瑪，額娘，兒子告退。”說完，一溜煙兒地跑了。“哎，太子回來……”我還要叫，皇帝猛地一發力，將我拉入懷中，身子失衡，便坐到了他腿上。“宛兒。”那男人摟緊我，不讓我動彈。“朕有一陣子沒跟你一起呆著了，今兒，你就陪陪朕吧。”低低的話語聲，卻立刻壓住了我全部的聲音。我放鬆身體，反手摟住他的脖子，讓他把頭靠在我肩上，不再開口，陪著他靜靜的坐著。是啊，自從傷勢痊愈後，我和他，已經許久不曾單獨相處了。我和他，如今都總是很忙。他忙於管理朝政、行獵南巡、打擊沙俄、征討噶爾丹，還有一大堆水靈靈的秀女等著他去臨幸；我則忙著處理宮務、撫養子女、協調後宮、侍奉皇太後，還要為他挑選水靈靈的秀女去臨幸。不知不覺，我們之間已經被許許多多的人和事隔開了。我已經無法像那些年輕的秀女那般輕而易舉挑起他的**，卻能看到他最自然隨意的一麵。麵對他時，我自己也早已沒了當初的忐忑和興奮，卻知道如何才能讓他最舒服放鬆。曾經的心動和熱情都隨著時間淡去，餘下的，反而是沉澱積累的親情，平淡卻醇厚。密報的事情果然屬實，皇帝調查得到的結果是：五世達賴其實早在康熙二十一年的年初就已經去世了，第巴桑結嘉措隱瞞達賴的死訊，秘不發喪，利用替身和閉關修行為借口，隱瞞事實長達十五年之久。即便早已有了心理準備，皇帝在聽到消息後仍大為震怒，當即下詔書申斥桑結嘉措的惡行，甚至揚言要出兵討伐。“這陣子，老大和老三都拚命練騎射呢，一準兒是想著若是皇阿瑪要討西藏，便跟了去。”胤礽拿一塊酥餅在手裡捏，發泄他的不滿。“儘做美夢呢！就是真的打仗，皇阿瑪還能次次都禦駕親征？”上一次皇帝親征噶爾丹，大阿哥隨行了，回來後得了獎賞，炫耀了好些日子，著實讓他那群個個要強的弟弟紅了眼。“西藏第巴的事情弄清楚了，那準格爾的使者，你皇阿瑪準備如何處置呢？”我看看胤礽，故作隨意地說道。“若是誠心來降，倒不如成全了吧。少幾場戰事，便可少死些無辜的人了。”“額娘就是心善。”胤礽笑笑，丟下手裡已經掰得亂七八糟的酥餅。“不過，說來也蹊蹺，西藏那邊的事兒查明後沒多久，那個使者，竟然不等皇阿瑪的旨意，就這麼無聲無息的走了。”走了嗎？我沉默著，給胤礽換了一杯茶。噶爾丹，其實這次所謂的請降，不過是你的刻意安排吧？為了引起皇帝對西藏的注意。你們，果然是最了解彼此的。“娘娘，四阿哥和佟佳公子來請安了。”毓秀挑起簾子，請兩位少年進來。胤禛走在前麵，年近二十的他如今越發穩重，沉默寡言的作風配著一張冷臉，在年輕宮女之中的人氣倒是意外的高。他身後是隆科多的小兒子舜安顏，今年十七歲了，三年前被選為八阿哥胤禩的伴讀，因此常在宮中出入。因為隆科多的關係，胤禛對他也算是照顧，兩人的關係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