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真說的那部大製作電視劇是大女主題材的古裝宮廷戲,名叫《鳳舞天下》。《鳳舞天下》的製作團隊很有經驗,也捧紅了許多小生花旦,配音方麵向來是與 LD 進行合作的。讓吳語徽一炮成名的,正是他們投拍的第一部戲。本來這次他們給女主選的配音也是吳語徽,但她沒檔期。縱觀公司內現有配音演員的整體素質,吳天在孟悄悄和雲真之間舉棋不定,最終決定送兩人一起去試音。江自謙認為孟悄悄的發揮空間比雲真的大,為了幫她爭取到這個角色,特意把她叫來,想幫她做突擊訓練,可是,她卻拒絕了。“我要和雲真公平競爭,所以,我不想在這個時候開小灶。”孟悄悄認真地說道,“江指導,謝謝你。”江自謙對孟悄悄的執著無可奈何,可也為她的正直而感到驕傲。江自謙說:“等這個階段過去了,我會主要給你安排動畫項目。我想,對於現在的你來說,不管是電視項目還是動畫項目,你都可以勝任。”孟悄悄一臉感動,被江自謙一臉嫌棄地打發走了。試音到來之前,孟悄悄找來許多同題材的影視劇做針對性練習。而為了不影響虛擬歌姬的項目,孟悄悄把訓練時間定在上午,這是大多數配音演員的休息時間。這樣一來,她一天的時間基本上被占滿了。可孟悄悄不敢懈怠,因為她的對手是雲真,她必須全力以赴,才是對雲真的尊重。試音這天,孟悄悄和雲真來到製作方準備的錄音棚,二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尷尬。孟悄悄覺得雲真似乎不是很想說話,也就閉口不言。按照順序,是先由孟悄悄進行試音。孟悄悄走進錄音室,卻發現製作方為她挑選的選段是《大明宮詞》中武則天的一段。這一段,雲真曾在做練習的時候配過。孟悄悄不免為朋友開心,可她更不敢懈怠。孟悄悄知道,要給武則天這樣的角色配音,最需要的就是氣場,而氣場並不是靠壓低聲線、放慢說話的速度就能帶出來的。她沉下心神,回想武則天這一生的經曆,想武則天和李治之間的糾葛,再將自己代入那樣的情境中去,揣摩在這個時候武則天是以什麼心情說出這段話。隻有先了解角色的想法,再輔以發聲技巧,才能完整詮釋出這個人。孟悄悄深吸一口氣,將記在心中的台詞說了出來……製作方的負責人客氣地讓她回去等通知。出來以後,孟悄悄為雲真加油,雲真笑了笑,讓孟悄悄不要等自己,先回去。望著孟悄悄離去的背影,雲真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想到這段時日在 LD 的經曆,雲真更加有些意難平。實際上,在孟悄悄去日本的期間,雲真在 LD 的工作並不順利,無論怎麼訓練和嘗試,她都找不來配音的感覺。她不肯輕易認輸,有什麼問題都向江自謙和陸尋請教,兩人對她的教導也是儘心儘力,讓她進步很快。 可孟悄悄回來以後,一切都變了。雲真捏緊拳頭,無論如何,她都要捍衛屬於自己的東西。她拿出手機,從中找出一個電話號碼,發了條短信過去。夜裡十點,陸尋正在後期辦公室裡盯進度,手機忽然亮了。屏幕上顯示的是雲真發來的微信,他覺得有些奇怪,點開對話框,上麵赫然是一個定位,可這個定位的地址卻很詭異:那是一家酒店!隨後,雲真又發了一條微信,是房間號和“救命”兩個字。陸尋心知出事了,驅車到雲真發來的酒店隻用了不到十五分鐘的時間,他不顧前台的阻止,徑直來到雲真發給他的房間門前,用力地敲門。前台已經帶著保安朝陸尋跑來,想要阻止他的行為。陸尋當機立斷,長腿一踹,一腳將房門踹開。房間裡,雲真衣衫淩亂地倒在**,《鳳舞天下》的曾姓導演正一臉慌亂地扣扣子。他一言不發,上去狠狠給了那曾姓導演一拳,登時將他掀翻在地。“陸尋……”**的雲真叫住他。陸尋收了手,脫下外套蓋在雲真身上,將她扶起來。“我沒事……”雲真聲音裡還有些劫後餘生的驚恐。那好色的曾姓導演還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捂著臉咿呀呀亂叫。陸尋眼中閃過一絲寒意,走到曾姓導演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道:“狗膽包天,你死定了。”說完,陸尋才扶著雲真,轉身離開。走廊的光線昏暗,顯得通往電梯的路無比漫長。雲真的力氣似乎恢複了些,她摟著陸尋的胳膊越收越緊,陸尋身上的溫度,讓她那顆慌亂害怕的心終於漸漸地平靜了下來。而一旦進入安全的範圍內,遲來的委屈和後怕立刻像潮水一樣將她吞沒。雲真沒想到自己會著了彆人的道。她原本隻是想起此前在選角會上,自己曾經和製作方的人接洽過。當時,那個曾姓導演就在,還和自己交換了聯係方式。今天試音的內容雖然是之前練習過的,雲真卻覺得自己的發揮並不算太好。她心裡沒底,便私下裡約導演見麵,本想請他替自己美言幾句,沒想到他居然是個老流氓,縱使自己小心提防,還是被他下了藥。還好她強撐著一口氣,趁那老流氓去洗澡的時候,掙紮著給陸尋發了微信,這才沒釀成大禍。陸尋沒有說話,默不作聲地把雲真扶上副駕駛座。夜色更沉,那月光照在陸尋的臉上,才讓雲真看清那張英俊的麵龐上的表情,或者說,是沒有表情。“我……”陸尋沉聲打斷:“不要再做這種蠢事。我先送你回去。”雲真立刻否決:“我爸媽會擔心……”“那今晚先住酒店。”雲真點點頭,疲憊地靠在座椅上,沉沉地睡了過去。翌日,孟悄悄剛來到錄音棚,注意力就被那些正在聊八卦的同事吸引了。原來,有同事昨晚結束了和朋友的聚會後,親眼看見雲真挽著陸尋走進了一家高檔酒店,那個同事還繪聲繪色地描述他看到的場景,當時,陸尋和雲真兩人的神情,那叫一個你儂我儂。經他這麼一說,其他同事也開始描述各自看見的和陸尋、雲真有關的事情。有人說經常看見他們一起上下班啦,吃飯啦;還有人說,數次看見陸尋開車送雲真回家;更有甚者,說有一次看見陸尋和雲真在公司頂樓的角落裡接吻。總之,陸尋和雲真的戀愛關係,再一次被炒了起來。孟悄悄靜靜地聽著,她的心裡竟然遠比她想象的平靜,她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痛楚,也許陸尋想明白了,她總算不欠雲真的了。這時,江自謙臉色陰沉地走了進來。配音演員們自然早就習慣了他的脾性,如今見他這樣,都不敢多說話。江自謙的目光在場上掃了一圈,最終落在孟悄悄的身上。他輕輕地歎了口氣,道:“我剛才接到電話,《鳳舞天下》那邊今天早上已經決定了女主角的配音人選,是雲真。”配音演員們聞言,立刻低聲議論起來,其中不乏有人朝孟悄悄投來探究的目光,畢竟誰都知道,她正在和雲真競爭那個角色。可孟悄悄置若罔聞,仿佛他們看的並不是自己。等人群稍稍散去,江自謙這才走到孟悄悄麵前,不無惋惜地說道:“製片方那邊也不知道怎麼的,今天早上忽然就定了人。”“不論是我還是雲真,我們都不會給公司丟臉。”孟悄悄笑道,“輸給雲真,我很服氣。”見孟悄悄這麼想,江自謙也放心了,拍了拍孟悄悄的肩膀:“雖然失去了《鳳舞天下》這部劇,但是你可以先從配角配起,一樣能鍛煉能力。是錐子,總會脫囊而出的。”“謝謝江指導。”“我就不喜歡聽你說話,謝來謝去,生疏,還假。”孟悄悄失笑:“那我應該說什麼?”江自謙老神在在地說道:“你要說,江指導,您放心,我這就去征服世界!”孟悄悄被江自謙這幽默的腔調給逗笑了,兩人笑成一團。送走了江自謙,孟悄悄回到座位上,發現桌上有一個快遞,快遞上沒寫寄件人的名字,隻寫了“孟悄悄收”。孟悄悄掂了掂快遞盒,很輕,拆開盒子後,裡麵竟然是一條蛇!孟悄悄嚇得臉色一白,手中的盒子“啪”地掉在了地上。辦公室裡有幾個人見了蛇,都嚇得發出尖叫聲。劉皓大著膽子湊上前,仔細一瞧,發現那是條仿真的道具蛇。劉皓一邊安撫眾人,一邊把那道具蛇撿了起來。“誰啊,開這種玩笑?缺德!”孟悄悄發現地上有張紙,是從那盒子裡掉出來的。她撿起來看,上麵寫著幾個字:你不配給阮麗翹配音,滾出配音圈!劉皓湊過來一看,登時奓毛了:“阮麗翹粉絲是不是有病啊?沒你撐著,就阮麗翹那種爛演技,那部劇早就糊了!”《天作之合》上星以後,因為劇情比較老套,所以反響不是很好。再加上,配音過程中導演數次改詞,這就導致了聲畫不同步,配音效果大打折扣。阮麗翹的粉絲見偶像的電視劇收視慘淡,紛紛把矛頭對準配音,認為是配音毀了這部劇。孟悄悄的遭遇引發了眾人的共鳴和同情,大家入行以來多多少少都受過那些演員粉的氣,但像孟悄悄這樣直接被演員粉寄東西恐嚇,在 LD 卻是頭一回。有同事附和著嘲諷道:“他們知道什麼啊?自己偶像的專業能力不行,還怪配音,當誰願意給他們擦屁股了,有本事用原音啊!”要說不沮喪,那是假的,那畢竟是自己耗儘心血配的劇,不僅結果不儘人意,還要被人誤解,被彆人攻擊。可孟悄悄也知道,沒有解釋的必要,總要有一個人來承擔這個壞結果,而粉絲找的人恰好是她而已。她拍拍劉皓的肩膀,讓他幫忙把假蛇扔掉,她則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可這件事還是在公司裡麵傳開。吃飯的時候,雲真端著餐盤走到孟悄悄麵前坐下。“沒被嚇著吧?”雲真關切地問道。孟悄悄笑了笑,道:“沒事。”雲真歎了口氣道:“你彆太往心裡去。”雲真又嘲道,“那部劇本來就不行,你再努力也無力回天!就當是吃一塹長一智呢,下次遇到這種劇,彆太認真,反正粉絲才不會管我們配得好不好!”孟悄悄有些驚訝地看著雲真,她沒想到雲真會這麼說。在她心中,雲真是一個不論對什麼事都很認真的人。無論是什麼作品,雲真都會傾注自己所有的心血去完成,絕不會說出剛才那樣的話。連雲真都變了,自己這樣儘心儘力,難道真的是死腦筋嗎?見孟悄悄一直端詳著自己,雲真問道:“怎麼了?”孟悄悄搖搖頭,迷茫道:“感覺你好像變了,以前的你隻會比我更認真。”雲真一愣,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可很快被她遮掩過去,她說道:“人都是會變的。”孟悄悄無法反駁雲真的話,但是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她們永遠都不要變。孟悄悄不僅痛失大製作《鳳舞天下》的配音,還被阮麗翹的粉絲騷擾,簡直屋漏偏逢連夜雨,流年不利、倒黴到家。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這些消息很快被劉皓這個大嘴巴傳了出去,彼時,他和陳與均、薑思慕、孟悄悄四人正圍坐在錄音棚裡吃外賣。薑思慕眼明手快地從陳與均的飯盒中把雞腿夾走,不顧一臉可憐巴巴的陳與均,她美美地吃著雞腿,一本正經地吐槽道:“我看《鳳舞天下》的配音導演應該是瞎了。 ”陳與均暫時放下奪雞腿之仇,積極響應:“我也覺得悄悄更好。”劉皓恨恨地吐著骨頭,道:“還有那些粉絲,真的可怕!陳與均,你的粉絲是不是也那樣?”陳與均苦笑,他的粉絲之前還扒過孟悄悄和他的關係。“哪個明星沒幾個腦殘粉啊,你看我們陳老師不也是孟悄悄的無腦吹嗎。”薑思慕看陳與均臉色不是很好,趕緊出來打圓場。“還有那《鳳舞天下》的製片方,我總覺得很奇怪。按理說,他們不會定角色定得那麼快啊!”劉皓皺著眉頭,道,“而且,我不覺得悄悄會輸給雲真。”在嘴炮三人組麵前,孟悄悄終於有機會開口說話:“輸給雲真,我心服口服,而且製片方有他們自己的決定,我已經儘力了。”薑思慕一拍胸口,道:“沒事,不就丟了部宮鬥劇的配音嗎?還有我呢,我一定親手送你上一線!”陳與均顯然覺得他比薑思慕靠譜,也出謀劃策道:“悄悄,我公司裡有幾個演員最近聲勢正旺,或許你可以做她們的綁定配音……”“這些事由不得你來決定。”陸尋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打斷了陳與均的話。他像尊煞神一樣站在門口,冷冽的目光直指陳與均,他麵無表情,帶著迫人的壓力。劉皓一邊念叨著“修羅場修羅場”,一邊抱著外賣盒滾到旁邊。陳與均站起來靜靜地與陸尋對視,分毫不讓。他道:“那我這就讓羅彬起草文件。”孟悄悄剛想說話,卻被等著看好戲的薑思慕拉住了。陸尋言簡意賅:“綁定配音會限製她。”陳與均一片好心,卻被陸尋說得像個害人精,便氣道:“LD 現在給她的作品,有多少可發揮的空間?”“這是 LD 的事情。”“隻要和悄悄有關,就都是我的事!”孟悄悄看著兩個人劍拔弩張,太陽穴突突地跳了起來。她先拉陳與均坐下,然後轉身看著陸尋,道:“我有東西要給你,可以跟我來一下嗎?”陸尋朝陳與均眨了眨眼,陳與均則被薑思慕拉著坐下,不甘心地看著他們離開。薑思慕拍了拍陳與均的肩膀,道:“認命吧,陳老師。”陳與均一愣,他沒想到薑思慕如此通透,卻還是裝傻,問道:“什麼?”薑思慕淡淡地笑了笑:“感情是沒有可比性,也沒有輸贏的。”陳與均似乎是聽到了,又似乎沒聽到,他低下頭,認真地看起了手裡的劇本。陸尋跟著孟悄悄來到棚外,街道兩旁堆滿皚皚白雪,房屋靜靜地立在雪中,顯得歲月靜好。濕滑的路麵上車子的數量銳減,讓街道顯得更加寧靜。他不由得看向走在他前麵的孟悄悄,她裹著厚重的羽絨服,看起來還是隻有小小的一點。原來他看她時,總覺得她瘦瘦小小,現在再看她,覺得她那安靜的背影帶上了些堅韌與剛強。孟悄悄失去《鳳舞天下》女主配音的資格,陸尋心中是有愧疚的。那日,陸尋送雲真去附近的酒店休息後,立刻著手對付曾姓導演。對方為了名聲和前途,自然被陸尋壓住,便主動提出把《鳳舞天下》的女主配音定為雲真,以求息事寧人。這非陸尋的本意,可雲真卻不想繼續與對方糾纏下去,陸尋隻能尊重雲真的意見,快刀斬亂麻般同意了對方的條件。但這件事對孟悄悄來說,卻是非常不公平的。他來時,還得知孟悄悄被阮麗翹的粉絲寄包裹恐嚇的事情。她付出的努力和心血,一而再、再而三地付諸東流,她應該會難過的吧,而且她的安全也是問題,難保不會再出什麼意外。陸尋沉默片刻,當機立斷:“以後我接送你上下班。”孟悄悄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不用。”陸尋眸色隻會比眼下鋪天蓋地的大雪更冷,他覺得他缺失的二十多年的感情全在孟悄悄的身上應了現世報。他壓著火氣,冷漠開口:“你什麼時候才能學會不逞強?”“真沒有那麼嚴重。”孟悄悄不想多談,問了一個她一直想問的問題,“陸尋,我記得你為了《天作之合》的音效,費儘心思找白鶴振翅的音效,如今劇的成績不儘如人意,你會感到失落嗎?”“我做事隻求自己滿意。”孟悄悄苦笑,這的確是陸尋的風格。自從和雲真交流之後,她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很愚蠢,直到現在,她終於得到了慰藉。她感到有點冷,把手插進口袋裡,卻摸到了一個硬殼的盒子。她心念一動,才想起叫陸尋出來是為了什麼。“這個給你。”孟悄悄將那個他無比熟悉的首飾盒遞還給他。陸尋當然知道盒子裡裝的是什麼,那是當年雲真送給他的聲紋項鏈。“物歸原主。”陸尋站著沒動,半晌後才抬手從孟悄悄手心取過那個小盒子。於情於理,這條聲紋項鏈都不適合放在孟悄悄那裡。孟悄悄見目的已經達成,匆匆說道:“聽說你們在一起了,你……你要好好對雲真,我先走了。”“孟悄悄。”誰知剛轉身,陸尋就從身後喊住她。她站在原地,沒有回頭。然後,她就被一個氣息微涼的人從背後緊緊地環抱住,難以掙脫。她覺得陸尋用儘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氣,好像怕她跑掉似的。她心中的酸澀更甚,她也覺得很痛很苦,可她不敢沉淪,於是她奮力掙紮了起來。“孟悄悄,孟悄悄!你聽我說!”陸尋提高音量,孟悄悄一怔,慢慢地冷靜了下來。“僅僅憑一些流言蜚語,你就判我死刑。”陸尋將孟悄悄抱得更緊,仿佛要把她揉進他的血肉裡,他啞聲道,“孟悄悄,你知不知道,我也會難過?”孟悄悄心中倏然一痛,沒有說話。“不要再把我往外推了,孟悄悄。”孟悄悄覺得自己就像是個殘忍的劊子手,一刀一刀剜在陸尋的心上。她於心不忍,但又必須堅持。她帶著哭腔,倉皇而不知所措,道:“陸尋,陸尋,求你了,彆逼我。”陸尋放開孟悄悄,轉到她麵前看著她。他眼裡的情感像一壇陳年美酒,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他語帶憐惜:“孟悄悄,你沒有錯。如果喜歡你是錯的,那我願意一錯到底。”“喜歡”兩個字在孟悄悄的耳邊炸開,讓她心中百感交集,她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傷心,各種各樣的情緒將她包圍。“我早已和雲真說清楚了,我喜歡的人是你,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會是。”孟悄悄顫了顫,逃避似的閉上眼睛。可陸尋又道:“你休想逃開我,孟悄悄。”陸尋知道要給孟悄悄時間和空間,先行離開了。孟悄悄回到錄音室時,仍是心慌意亂,半天無法靜下心神。陳與均看出她的異樣,關切地問道:“凍著了?”回答陳與均的不是孟悄悄,而是薑思慕的一聲驚呼:“又下雪了。”孟悄悄扭頭望向窗外,果然洋洋灑灑下起了鵝毛大雪,她猛地想起陸尋今天沒開車,剛才走的時候,他也沒拿傘。顧不上回答陳與均,她抄起放在一旁的傘,幾乎憑本能追了出去。被她晾在原地的陳與均怔了怔,眼中閃過一絲苦澀。喜歡一個人後,所有的行為都會變成本能,也正是因為這樣,喜歡才是這世上最藏不了的情緒。也許連孟悄悄自己都不知道,她有多喜歡陸尋。可是作為一直把她放在眼裡的旁觀者,陳與均清楚得很。孟悄悄到底沒追上陸尋,片刻之後又沮喪地回來了。陳與均走去角落裡坐好,刻意保持著和孟悄悄之間的距離。雖然他不想這麼做,但是他知道,自己應該這麼做了。寒假來臨之前,醫科院舉辦了一場講座,周旭作為特邀嘉賓重返母校演講。不料,經過學校的包裝宣傳,他不知怎麼得了個最年輕有為的學長稱號,來聽他講座的學弟學妹不少,現場爆滿不說,還有很多人站著。周旭演講最後是自由提問環節,現場氣氛更加熱烈。周旭始終麵帶笑容,這讓現場舉手的女生數量陡然暴增。而這一切,通通落入戴著帽子和墨鏡、偷偷摸摸坐在最後一排的吳語徽的眼中。“笑什麼笑啊,跟朵向陽花似的。”吳語徽小聲嘟囔,頗為不爽地看著周旭那副來者不拒的模樣。吳語徽的怪異裝扮引來了身邊一個男學生的好奇,那人問道:“同學,你是哪個係的?”“監視係!”吳語徽陰惻惻地笑道。她不是故意跟蹤周旭的,她發誓!會偷偷來這裡隻是因為她好奇。今天,本來她是打算讓周旭陪她去玩兒的,周旭卻說要去母校出席一個講座。她一下子來了興趣,畢竟她從來沒有接觸過周旭這樣的一麵,她對周旭的母校也很感興趣。可是,當她讓周旭帶她一起去的時候,周旭居然拒絕了她!還說什麼講座的時間比較緊,怕到時候照顧不好她。開玩笑,她吳語徽是需要人照顧的人嗎?你不讓我去,我偏要去!吳語徽天生叛逆,越想越氣,便自個兒摸來了。她對自己說,就偷偷看看,看完就跑。這時,有個女學生被周旭點起來提問。那女孩兒問道:“學長,我聽說你是第一醫院最年輕的跨科室的醫生,我真的非常崇拜你。我的導師曾是你的導師,我聽導師說,你以前是專攻腦科的,為什麼會跨到呼吸科呢?”周旭笑道:“其實也沒什麼,我是為了一個人。”場上一片嘩然,置身在起哄聲中的吳語徽紅了臉,心裡卻隱秘地生出了一絲甜來。她知道周旭說的人是她,她一直都知道,周旭做的很多事都是為了她。那女學生大膽地追問道:“是你女朋友嗎?”周旭頓了一下,氣氛火熱的現場立刻安靜下來,就連吳語徽的心都慢慢提了起來,既期待又害怕。半晌後,周旭笑道:“不是。”吳語徽瞪大眼睛,心裡突然有著說不出的失望。女學生更加大膽地問道:“那學長你現在有女朋友嗎?”周旭搖搖頭,道:“沒有。”場上的女生忽然沸騰了,爆發出尖叫聲,每個人都摩拳擦掌,看起來躍躍欲試。吳語徽用殺人的眼光死死地盯著台上的周旭。那男學生被吳語徽宛若奓毛的模樣嚇到了,戰戰兢兢地問 :“同學,你還好吧?”“我好……我好想殺人啊!”吳語徽咬牙切齒。旁邊的男同學落荒而逃。講座結束後,周旭還被學生們圍著,多虧了學校的老師們出手相助,他才得以脫身。周旭剛走到門口,不料一個人朝他直直撞來。他立刻認出了她,隻好張開手臂迎著,免得對方摔倒。從她小時候起,他就注視著她,怎麼可能認不出她是誰呢?“語徽?你怎麼會在這裡?”回答周旭的是一陣刺痛。周旭吃痛地低下頭,戴著帽子和墨鏡的吳語徽拉著他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而除了疼痛以外,更讓周旭在意的是吳語徽那雙紅通通的眼睛。他忍著痛,柔聲問道:“誰欺負你了?為什麼不開心?”吳語徽因為這一句話,肚子裡的那團怒火忽然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本來是很生氣的,周旭背著她招蜂引蝶就算了,她可以當那是周旭的魅力使然,可周旭居然對那些無關緊要的人說他沒有女朋友!這算什麼,否定她的存在嗎?之前他對她說的那一切都是在騙她嗎?可吳語徽也不是不講理,她知道自己一直沒有給周旭一個答案,周旭會這麼說也是應該的。但他們好歹還在曖昧期啊,能不能給她這個曖昧者一點尊重?!而她會紅眼睛,不是因為生氣,而是因為害怕。吳語徽覺得一定是周旭每天都在她身邊的緣故,她才忽略了他的優秀,原來還有那麼多人喜歡他,原來他隨時都可能離開自己。吳語徽難掩心中的驚慌和酸澀,啜泣了起來。周旭一驚,連忙扶起她的臉,擔心地問道:“你彆哭,告訴我,怎麼了?”周旭不問還好,一問,吳語徽哭得更傷心了。她拽起周旭的胳膊,看著胳膊上的牙印,又是心疼,又是懊悔,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砸在他的手臂上。周旭更急:“到底怎麼了?你彆嚇……”吳語徽忽然踮起腳,捧著周旭的臉吻了上去。周旭被吳語徽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呆了。他難以置信地再三確認,才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是夢,吳語徽是在親自己。周旭很快冷靜下來,他拉開吳語徽,吳語徽氣鼓鼓地看著他,臉卻早就漲了個通紅。“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你以後都不許再拈花惹草!”“我?拈花惹草?”周旭失笑,“什麼時候?”“剛才!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和其他女人說話!”周旭一怔,心中立刻被一陣狂喜填滿了,可他深知吳語徽的性格,怕她這是一時在氣頭上才說出來的氣話,於是,他抓著她的肩膀,正色問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吳語徽咬了咬唇,紅著臉點了點頭。她說:“我知道。我親你,就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周旭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你再說一遍。”吳語徽仰起臉,看著周旭的眼睛說道:“我喜歡你,周旭。”周旭手上的力道大了些,還是不放心地問:“你確定是喜歡,不是感動,不是把我當成哥哥,也不是一時的氣話?”“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我和你說我喜歡你,你也不信我,那你還要我怎麼樣?”周旭一把將吳語徽抱進懷中,緊得似乎再也不會放手:“你現在要把話收回也來不及了,我不會再放開你了。”吳語徽擁著周旭,把臉埋進他的胸膛,聲音悶悶的,卻笑著說道:“你敢放開試試看啊。”周旭也笑了,為他這遲來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