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韓聿不再試圖掙紮,紅暈蔓延到脖子上,隱沒在規矩扣好的校服領口裡,神情嚴肅和嚴楊對視著。沒等嚴楊說什麼,他就很快解釋說,“我開玩笑的。”嚴楊當然知道他開玩笑,但看韓聿反應這麼大,又怕讓他尷尬,很善解人意地把手機還給了他。他胳膊撐在桌子上,側臉貼著韓聿買給他的冰水,“我以為你不會開玩笑呢。”韓聿臉紅得快,熱度退得也快,很快膚色就恢複了正常。他抿了抿嘴,像是剛才那個玩笑已經耗儘他所有的幽默細胞了,一本正經地說,“會開。”他話音剛落,外麵就落了個響雷。嚴楊嚇了一跳,反應過來看向韓聿,韓聿也是一副沒想到的樣子,表情有一瞬間的呆滯,然後很不明顯地懊惱起來。於是嚴楊又沒忍住笑了。嚴楊朋友多,和誰都能玩得到一起,應該是這個年紀男生女生中,最受歡迎的那一類。但是韓聿則是另一個相反的極端,他性格算不上孤僻,但並不討喜,朋友不多,幾乎不與人深交。兩個人單是坐在一起,就會有一種不搭配的感覺,一個熱烈張揚,一個沉悶無趣。韓聿最常見的表情就是麵無表情,因為一副好樣貌,勉強撐起來一個高嶺之花人設,但今天韓聿幫嚴楊撐了傘,還不太熟練地開了玩笑,嚴楊覺得自己悄悄掀開了帥哥高冷外表的一角,看到韓聿不為人知的,幼稚又可愛的芯子。韓聿手上抓著半瓶水,麵無表情地問,“很好笑嗎?”他看起來並不惱,隻是單純在問,因此嚴楊笑得更收不住。外麵還在下雨,但是天已經亮了,雨聲被食堂熙攘的人聲蓋住。嚴楊的笑聲夾雜在一片喧囂中,忍俊不禁地說,“以後不要說謊,會打雷的。”不知道是不是韓聿剛說完話就打雷這件事真的很好笑,還是因為嚴楊一直在笑,韓聿看了嚴楊一會兒,也沒忍住笑了。他往外邊看了一眼,這次真的在開玩笑,“嗯,下雨天不說。”於是嚴楊就又開始笑,他的夏季校服沒係扣子,敞開的領口中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脖頸和一截突出的鎖骨。韓聿想到剛剛在傘下看到的,嚴楊上下滑動的喉結。他移開視線,覺得夏天燥熱。嚴楊笑了一會兒自己就停了,隻不過聲音仍舊帶著笑意,“不好意思,我笑點比較低。”韓聿搖搖頭,表示沒關係,又沒忍住看了嚴楊的領口,覺得那兩粒紐扣敞開著很礙眼。他沒忍住說,“你的校服沒扣好。”嚴楊開始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才低頭看了一眼,不在意地擺擺手,“不扣,太熱了。”然後韓聿就又不知道說什麼了,他想,嚴楊真的很怕熱。兩人又在食堂坐了一會兒,人走得差不多的時候,雨停了。 韓聿把兩人用過的餐具收拾好放到回收處,回來時嚴楊正鬼鬼祟祟地把垃圾袋從書包上往下扯,扯到一半看到韓聿,動作就變得光明正大了。韓聿製止他,“套著吧,萬一一會兒再下雨呢?”“那就淋濕吧,”嚴楊對這個讓他丟了臉的垃圾袋深惡痛絕,連帶著也記恨起書包裡的卷子來,“正好不用寫作業了。”韓聿正在背書包,聞言說,“學霸也不愛學習嗎?”他話音一落,兩人都是一頓。韓聿裝模作樣咳嗽一聲,扭過臉沒看嚴楊,“走吧。”他說完就自顧轉身走了,聽見嚴楊在後邊帶著笑喊他,“等我會兒。”韓聿沒等他,嚴楊也很快追上來,下樓時還很安靜,出了食堂後喊韓聿的名字,“哎,韓聿。”韓聿想裝作沒聽見,但是嚴楊又喊他,“韓聿!”韓聿腳步一頓,不想應,但是又沒辦法,“嗯。”嚴楊從他身後繞到他身邊,湊得很近,突然說,“你耳朵紅什麼?”韓聿仍舊是一副麵無表情的高冷臉,耳朵紅耳朵的,他裝他的,像是那副耳朵不長在他腦袋上一樣。他咬死不鬆口,偏偏嚴楊是個不依不饒的,他肩膀挨蹭著韓聿的肩膀,“問你呢。”嚴楊和韓聿湊到一起,又聞到那股很乾淨的洗衣粉的味道,在下過雨的夏天格外清爽。學校的排水係統並不很通暢,食堂門口是一段磚路,不知是因為年久失修還是雨水衝泡,有幾塊翹了角。韓聿被水打濕的鞋踩過其中一塊,積水濺起來,又碰到他的腳踝,嚴楊也受了波及。韓聿停下來,不情不願地說,“理科班的總榜,你排十一。”沒等嚴楊再說什麼,他又很快開口,“彆再問了。”嚴楊打定主意要逗他,哦了一聲,說,“不是不知道我是哪個yang嗎?”眼見著韓聿的耳朵又染了血色,嚴楊不再逗他了,很好脾氣地說,“知道了知道了,你開玩笑。”韓聿板著臉點了點頭,拿出手機點開嚴楊的個人資料,似乎想要把給嚴楊的備注改回來。但是嚴楊大發慈悲地說,“咩咩就咩咩吧,彆改了。”兩人沿著小路往車棚方向走,韓聿跟在他身邊。嚴楊很怕一會兒再下雨,跟韓聿說,“你先回去吧,我騎車。”韓聿把傘遞給嚴楊,“傘你拿著吧,我離得近。”嚴楊本想拒絕,但是看到韓聿抓著傘朝他遞過來的手,鬼使神差地收下了。他拿過傘,“十七班在幾樓?我周一給你拿過去。”“二樓,你不認識的話……”韓聿嘴唇動了動,似乎是猶豫了一下才說,“我找你拿也可以。”嚴楊說,“那周一見。”韓聿抿著嘴很不明顯地笑了笑,“嗯。”兩人分開後又下了不大不小一場雨,嚴楊回家後看到手機上有韓聿發來的消息,問他到家沒有。因為打著傘騎車,書包倒是沒有濕,但是身上幾乎沒有乾的地方了,他急著洗澡,回了個語音就把手機放下了。收到嚴楊消息時,韓聿正在閣樓上刷題,手機一響他就拿起來了。嚴楊帶著笑意說,“到家了,你淋雨了沒有?”嚴楊聲音很好聽,夾雜著很輕的走路的腳步聲,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下過雨,韓聿覺得他的聲音也帶了些濕度。韓聿想到高一時有次下雨,他見到在雨中騎車的嚴楊。嚴楊騎的是一輛紅色的公路車,車輪被雨水衝刷得很亮,駛過韓聿身邊時,嚴楊放慢了速度。韓聿看到他扶在車把上的指節都帶了水汽。嚴楊那時候頭發要比現在要長一些,被雨打濕後很隨意地撩到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睫毛和鼻尖上都掛著水珠。從他身邊騎過後,嚴楊就加快了速度,身側校服兜起風,勾勒出細瘦的腰線。韓聿給嚴楊回,“沒有。”嚴楊沒再回複,韓聿又聽了幾遍語音。捕捉到嚴楊語氣裡若有似無的笑意,韓聿猜測嚴楊並不討厭自己。畢竟嚴楊笑起來沒有任何架子,對韓聿笑,和韓聿見過的他對朋友笑時完全一樣。這給韓聿一種兩人處在同一片熱鬨之中的錯覺。雨已經停了,閣樓的窗戶大開著,樓下不知哪戶在吵架,女人指責男人不顧家,男人罵老婆一點事情說起來沒完沒了。韓聿仰麵躺在閣樓的木地板上,閉上眼睛是嚴楊抓著冰水的手。他在心裡問嚴楊,“你呢?有沒有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