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1)

因為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嚴楊一路都沒再說話,韓聿似乎也沒覺得不對,安靜跟在他身邊。走到教學樓下的時候,韓聿突然開口,“這次考試的數學卷,你的能借我看一下嗎?”嚴楊腦子裡正亂七八糟,一時沒注意到他說什麼,反而被聲音驚了一下,差點被台階絆倒。韓聿眼疾手快抓住他胳膊,扶他站穩後又很快鬆開。嚴楊看了看韓聿抓自己胳膊的地方,覺得韓聿看起來不怕熱,但其實手心的溫度也還是很高。“可以啊,”嚴楊定了定神,“正好我們班講完了,你跟我上去拿?”“嗯,”韓聿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又輕聲說,“不過我可能很多題看不懂。”嚴楊已經走到樓梯旁,聞言停下來看了他一眼,正好對上韓聿冷淡平靜的視線,他暗暗想,韓聿長著一張學霸臉,竟然成績這麼一般。不過他對自己成績有要求,對彆人沒有,對長得好看人又好的韓聿更沒有。見韓聿正看著他,嚴楊大方地說,“不是說了嗎,你有不會的就問我。”“嗯。”韓聿說。他這才走上來,跟嚴楊並排往樓上走,不算很寬的樓梯被兩個人占滿,嚴楊又聞到韓聿衣領上清淡的洗衣粉味道。韓聿上樓梯姿態也很端正,手臂微微擺動,因為兩人靠得近,手指偶爾和嚴楊的碰到一起。嚴楊注意到了,但是沒有挪回胳膊,也沒有和他拉開距離。這條樓梯因為離辦公室更近,所以走的人並不多,再加上還沒到晚自習時間,很少有人經過,因此頗為安靜。嚴楊又忍不住沒話找話,“今天還去燒烤店嗎?”“今天不去,”韓聿說,“李哥有事兒,今天休息。”提到李岱,嚴楊說,“李哥看起來人挺好的。”韓聿回答,“他是很好。”沒話找話尷尬收尾,嚴楊不再多說了。兩人走到嚴楊教室門口,他進去拿了卷子出來,韓聿接過來拿在手裡,又說了一遍,“謝謝。”韓聿下樓時仍從他們來時那個樓梯走,嚴楊又跟他走了一段,在辦公室門前分開,韓聿下樓,嚴楊去辦公室找馮玉傑拿卷子。高二晚自習沒有教學安排,但是課程表上會標注對應學科,晚自習一般就是做對應試卷。嚴楊又在辦公室被馮玉傑單獨“鼓勵”了一番,拿著卷子準備走的時候,突然想起來什麼。“傑哥,”嚴楊抱著一遝卷子,湊到馮玉傑身邊,“考試總榜你這有吧?”“你要總榜乾什麼?”馮玉傑從電腦桌麵上調出一個文檔,點了打印。實驗班一般都不會看總榜,因為學生成績都在前幾頁,總榜沒什麼特殊意義。打印機嗡嗡作響,嚴楊笑了笑,“就想看看,時刻警醒。” 馮玉傑才不信他的鬼話,他高一就給嚴楊當班主任,嚴楊得瑟慣了,時刻警醒這種話根本不可能從他嘴裡說出來。打印機吐完紙,馮玉傑把那幾張抽出來遞給嚴楊,“得了吧,下回找個靠譜的借口。”嚴楊接過成績單,朝馮玉傑笑了笑,關上門出去了。他到教室後先把卷子傳下去,然後才走到座位上把那幾張成績單攤開。高晨湊熱鬨看了一眼,“你拿這個乾什麼?”嚴楊本來沒覺得自己拿個考試總榜奇怪,但一個兩個都這麼問,讓他也感覺這個行為好像是有點奇怪。他往常拿成績單,也隻拿第一頁而已。嚴楊剛攤開的成績單就又收了起來,張嘴胡扯,“我打草稿。”高晨一臉“你有病吧”的表情看著他,嚴楊默默跟他對視。高晨靠了一句,“我終於知道你這變態的氣質怎麼來的了。”他痛心疾首地在那幾張成績單上拍了拍,“用墊底同胞們的成績單當草稿紙,會讓你感覺做題格外有成就感嗎?”嚴楊不欲跟他爭辯,皮笑肉不笑地說,“對,尤其是你的。”高晨還想說什麼,嚴楊一把推開他,“趕緊坐好了,彆倚著我桌子亂晃。”高晨嘟嘟囔囔轉過頭去,大罵嚴楊喪心病狂,嚴楊盯著成績單看了幾眼,遺憾地折好放回書包裡了。月考之後的晚自習難免人心浮躁,嚴楊手裡拿著從邢弈華那搶來的筆,轉了幾圈後,又不受控製地想起韓聿。他先是想到韓聿微紅著耳朵給他起外號,又想到韓聿神色平淡地拿著菜單問他吃什麼,還想到韓聿可憐巴巴地跟老杠精說嚴楊沒欺負他。嚴楊覺得自己有點奇怪,他朋友很多,和高晨大華認識多年,但卻很少想到他們。他這麼想著,從桌肚裡拿出了手機。竟然有韓聿的未讀消息。韓聿發了兩條,一張照片,一句話。韓聿:“這道題看不明白。”嚴楊挑了挑眉,見馮玉傑沒往這邊看,點開圖片看了看。韓聿拍了最後一道題,嚴楊不確定韓聿是哪裡不會,所以手在桌下悄悄打字。嚴楊:“哪裡不會?”他消息發過去又覺得自己問的不明白,又跟了一句,“第幾問?還是都看不明白?”韓聿的消息也很快回過來,沒說哪裡不會,先問了嚴楊,“你不在上晚自習嗎?”嚴楊看著這行字,鬼使神差地回,“偷著和你聊。”韓聿說,“彆被老師發現了。”嚴楊下意識抬眼看了看講台,班長正好上去跟馮玉傑說什麼,擋住了他大半視線,是個很安全的機會。但他還是給韓聿發,“沒事兒,跟你聊天不怕。”韓聿這次隔的時間更久,隻發過來很克製的三個字,“講題吧。”然後又接了一條,“第二問,我不知道用哪個公式。”嚴楊從書桌裡翻出課本,定位到那個公式拍了張照片發給韓聿。韓聿:“我先自己看,你彆再玩手機了。”嚴楊撇撇嘴,心說我可沒玩,是專門來找你的,但他也隻回了個,“有問題再找我。”韓聿,“嗯。”嚴楊又沒著沒落地想,韓聿的“嗯”,可能並不是他理解的“嗯”。可能韓聿正一邊往草稿紙上抄公式,一邊擔心嚴楊晚自習偷看手機被老師逮到,也沒準兒耳朵又紅了。他剛放下手機,高晨就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嚴楊莫名其妙,“你乾什麼?”高晨也莫名其妙,“你笑什麼?”嚴楊:“……”他笑了嗎?韓聿沒再給他發消息,估計是看明白了,但也有可能是沒看明白不好意思說,不過嚴楊更傾向於前一種猜測,畢竟韓聿長了一張聰明臉。跟馮玉傑要的那遝成績單,嚴楊晚上回家後才有機會看。他原本以為韓聿的名字會很不好找,但沒想到翻過幾頁就看到了。韓聿成績雖然還沒到實驗班的平均水平,但在普通班裡已經很夠看了,算是很冒頭的成績,非常有潛力把“高晨”們給擠下來。高二年級重名者眾多,但嚴楊覺得韓聿這個名字其實並不太容易撞名,不過他還是抱著求證的心態,拍了張照片發給韓聿。嚴楊:“這是你嗎?”韓聿:“是,怎麼了?”嚴楊:“沒事兒,就看到了,你這不是成績挺好的嗎。”被一個常年成績拔尖兒的人誇成績好可能有點怪異,韓聿過了一會兒才回,“你看成績單乾什麼?”嚴楊:“……”難道他看成績單這件事真的很奇怪嗎?他隻是一時興起想看看韓聿的成績,但當著韓聿怎麼也不可能承認,所以果斷推鍋給馮玉傑:“我們班主任讓我看的。”韓聿:“嗯。”嚴楊現在已經能從一個簡簡單單的“嗯”裡大概推斷出韓聿真正想說的話了,比如現在,他的意思可能就是“我勉強信了。”嚴楊捧著手機仰躺在**,見韓聿那邊又沒動靜了,沒忍住問,“題會做了嗎?”韓聿這次直接發了語音過來,“第三問沒做出來,感覺給的條件太少了。”嚴楊卷子在他那,忘了第三問要證什麼了,往上翻了一下聊天記錄,再點開圖片才注意到,韓聿拍的其實是他自己的卷子。韓聿卷麵很清晰,原本答題的地方被劃了個小叉,嚴楊放大照片看了看,思路其實是對的。他找了支筆將題目謄抄一遍,在幾個隱藏條件下畫了幾道杠,拍好給韓聿發過去。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韓聿就很快回,“懂了。”嚴楊準備好的話就憋在嘴邊,沒能說出來。他盯著這兩個字看了半天,越看越不順眼。韓聿懂得也太快了!他又聽了一遍韓聿剛才的語音,也按住通話鍵問韓聿,“你不會做為什麼不問我?”消息剛發過去他就意識到語氣不怎麼好,想撤回重發但沒來得及。韓聿已經聽到了,“因為你在上課。”嚴楊:“你可以先問,我看到了肯定會回的。”韓聿:“下次記住了。”文字聊天沒什麼實感,嚴楊也很難從這幾句話裡推斷出韓聿的態度,他隱約覺得韓聿好像很乖巧,於是又沒有忍住逗他。嚴楊:“下次不教你了。”韓聿沒有立刻回,嚴楊等了半分多鐘,手機都沒有再響動的意思,他懷疑韓聿可能當真了,有點緊張地又發了一條過去。嚴楊:“除非你求我。”很快對麵一條語音就彈了出來。韓聿說,“求你了。”他聲音很低,像是帶著雨後的濕氣,無端顯得纏綿,嚴楊心臟猛烈跳動幾下,條件反射按滅了手機。不知怎麼,他又想到韓聿在樹下,固執地跟他說,“喜歡一個人的話,眼睛裡怎麼可能還有彆人。”嚴楊沒有喜歡過哪一個人,邢弈華和樊清的戀愛經驗也沒辦法給他啟發,因此他說不出韓聿這樣的對喜歡的高論。十七八歲的人談起愛情,向往與尷尬一樣多,嚴楊覺得自己怪異的感受可能正是來源於此,儘管起因是杠精爺爺的一句“何書桓豔福不淺”。他爬下床從小冰箱裡拿了一瓶冰水,擰開之後灌了自己半瓶。臥室沒開燈,嚴楊捏著水瓶怔怔地想,“我不會是喜歡上韓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