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聿走的那天是程卓來接他的,因為不放心老人自己在家,程卓把老太太也一並接了過去,嚴楊短暫地跟韓聿這個表哥見了一麵。程卓愛開玩笑,見麵就喊嚴楊“小弟妹”,被韓聿冷著臉看了幾眼才作罷。嚴楊倒是沒覺得有什麼,跟他笑鬨一番,就看著他們走了。韓聿走後第二天,嚴楊工作也開始了。他找了個咖啡店做兼職,既要在前台收銀又要管送咖啡收桌子,每天忙得什麼都顧不上。一天下來,腳都疼得沾不了地,前半個月幾乎都在適應高強度工作,到後邊才能健步如飛地在樓上樓下穿梭。好在老板開的工資夠多,嚴楊咬咬牙,也乾了一個多月。陳靜茹和嚴海川知道他做兼職都覺得不可思議,陳靜茹表現倒是還好,嚴海川半天憋出來一句,“兒子,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錢是不夠花嗎?”兩人不常回家,對於嚴楊多次夜不歸宿並不知情,但不得不說,嚴海川無意的一句話已經無限接近真相。嚴楊強裝鎮定,“彆大驚小怪的了,彆人家孩子能打工,我不能嗎?”韓聿在程卓那麼倒是輕鬆一點,但也是每天忙到很晚,兩人隻有早上和睡前能打個電話。“你買票了嗎?”嚴楊沒有了自行車,隻能坐地鐵,被擠得有些站不住腳。韓聿準備這幾天就回來了。“買好了,”韓聿應該也是在上班路上,聲音微微有些氣喘,“19號的票。”“到時候我去接你。”嚴楊說。“不用接,”韓聿說,“我到得早,你還沒下班,我直接去找你。”韓聿通勤時間短,和嚴楊又聊了一會兒後就要掛斷電話了,嚴楊最後一句話說,“真想今天就是19號。”這時的他還沒想到,在往後的很長時間,他都最討厭這一天。19號這天,韓聿說到得早,但其實把奶奶送回家再安頓好後,嚴楊已經快下班了。打烊前店裡沒什麼人了,嚴楊有時間能看一下手機,正想著問問韓聿到哪了,手機就響了一下。韓聿:“我到了。”嚴楊一頓,抬眼往外看去。他和韓聿雖然長期“異樓戀”、 “異班戀”,但直到真的變成“異地戀”,嚴楊才意識到,以前那些想念都是小打小鬨。韓聿站在樹下,光影昏暗,看不清神色,朝他舉了舉手。嚴楊心跳一下子變得很快,心臟無章地在胸腔裡亂跳,他舔了舔嘴唇,臨往外走還沒忘跟老板請假,“姐,我出去一下。”老板擺擺手,嚴楊圍裙都沒摘就往外跑。韓聿就覺得眼前一晃,嚴楊就紮進了他的懷裡。“我靠,”嚴楊聲音壓得很低,在韓聿頸窩惡狠狠蹭了幾下,呢喃道,“想死我了。”韓聿抬手抱住他,“你是不是還沒下班?” 嚴楊抬頭瞪了他一眼,不說話。韓聿看了他一會兒,帶著他到樹下昏暗處“我也想你。”嚴楊這才覺得舒服,意識到大街邊兩個男生抱在一起確實不太合適,鬆開韓聿看了一眼手機,“下班了。”他還穿著店裡的工作服,一條咖色的半截圍裙,掐得腰很細,韓聿眼神暗了暗,不著痕跡地移開視線。韓聿雖然總是一副冷漠臉,但嚴楊還是一眼看穿他在想什麼,很不善良地戳破他,“是不是覺得我特彆帥,身材特彆好?”韓聿:“嗯。”“我可是我們店的門麵,”嚴楊故意道,“你不知道多少小姑娘因為我來店裡。”韓聿張張嘴想說什麼,但又覺得自己小心眼,沒說話,捏了捏嚴楊的手。嚴楊笑著跟著牽了會兒手,“你回來這麼早,你表哥也放你走?”韓聿說,“他本來也不怎麼用得上我。”嚴楊調侃他,“那你拉到客戶了嗎?”韓聿麵色有些不自然,微微低了低頭,“沒有,我嘴太笨了。”嚴楊覺得他這個窘迫的表情十分可愛,他笑著問,“那你賺到錢了嗎?”“賺到了,”韓聿臉上沒什麼炫耀的表情,“他們籌集點子,恰好我的想法被采用了。”“噢,”嚴楊故意道,“創意大師。”韓聿的耳尖紅了紅,被他說的有些不好意思,偏過臉不想看他,但又很快轉回視線跟他對視。嚴楊泄憤一樣在他胳膊上搓了搓,問,“那大師給男朋友準備了什麼生日禮物?”韓聿嘴角微微挑起,“你猜猜。”嚴楊故意道,“該不會是還沒買吧?”“不是。”韓聿說。嚴楊摸摸他口袋,很平整,皺眉想了想,猜不出來還能放哪,隻好問,“哪兒呢?”韓聿拿出手機,從手機殼後麵拿出一張名片大小的黑色卡片遞給嚴楊。卡片質感很好,卡麵上用白色線條勾勒出一個房間的形象,一角處用燙金字體寫著嚴楊的名字。嚴楊眨了眨眼睛,不解地問,“這是什麼?”韓聿說,“程卓的展設工作室可以為普通個人辦展,提供展廳或者窗格長期出租,但展品隻在指定時間對指定人開放,需要拿這張卡才可以看。”“我要了一個窗格,租了10年,”韓聿說,“但是因為這個點子是我提出來的,所以沒要我的租金,給你的禮物放在裡麵,需要你到期再去看,到時候……”他因為有些激動,語速較平時有些快,但沒說完就意識到,自己好像送了嚴楊一個不怎麼安全的保險櫃,而且10年以後才能看。韓聿:“……”嚴楊:“……”兩人對視一眼,韓聿低下頭,嚴楊看了他一會兒,實在忍不住,肆無忌憚笑了起來。韓聿耳根通紅,要從嚴楊手裡拿回那張卡,有些慌張地說,“我果然不會送禮物是不是,我……我會重新準備的。”嚴楊躲開他的手,將卡揣起來,哭笑不得地問他,“你怎麼想的?”韓聿歎了口氣,準備直接說了,“我在窗格裡放了……”嚴楊果斷抬手捂住他的嘴,“你彆說!彆說!到時候我會自己去看。”韓聿表情很懊惱,但因為嚴楊不讓說,隻好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他很愧疚地說,“對不起,我都沒送過你禮物,好不容易送一次,還搞砸了。”嚴楊正經下來,神情溫柔,“謝謝,我很喜歡。”韓聿無措地低頭看了他一會兒,推著他的肩膀讓他回店裡,“今天跟我回家吧?”嚴楊順著他的力道走了幾步,突然轉過身抱住他,嘴裡還振振有詞道,“不管了。”韓聿身上洗衣粉的味道不是嚴楊熟悉的那種,嚴楊身上也變成了咖啡的苦香,韓聿含糊道,“我真的好想你。”月光很亮,晚間起了風,他們隻顧著發泄想念和喜歡,卻不知道所有令人措不及防的意外,往往都在這個時候發生。被人打斷時,嚴楊抱著韓聿的手甚至忘了鬆開。陳靜茹和嚴海川站在兩人不遠處,怔怔地望著他們。陳靜茹的眼睛紅著,嚴海川冷漠地問,“嚴楊,你在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