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花妖(1 / 1)

嫵媚則天 深水城 1540 字 21天前

“花妖?”我輕皺眉頭,他說的是我麼?嫋嫋飛花輕似夢,清風拂麵,殘花碎瓣隨風紛紛落下,夾著如水如霧的夜色,在月光的照映下,奇麗無比。而方才我在花叢中埋頭尋找,無暇顧及,那些掉下的花瓣紛揚如雪,落在我的發間、衣上,沾了我滿懷的清香。原來如此……我忍俊不禁,雖掩住唇,卻仍是撲哧笑出聲來。而他依然癡迷地望著我,專注非常,目不轉睛。他的身份想來不低,因為他一襲淡綠錦袍,頭帶玉冠,眉清目秀,一身貴氣,隻是瞧著仍稚氣未脫,年紀應當比我還小。“誰是花妖啊?!”我被他看得兩頰生熱,不由有些羞惱,“你看什麼呀?!”他的眼神柔和而又寧靜,眉眼展笑:“我,我聽人說,若在牡丹盛開的時節躺在花叢之下,必能一名邂逅美豔絕倫的女子,得到一段令人銷魂**魄、世世難忘的情事。”“胡言亂語……”我仍是疑惑不解,“那為何我不是花仙,而是花妖呢?”“遠看是仙,近之是妖。在我心中,妖精比仙子更惹人憐愛。妖本無心害人,心如止水者不會受到半點傷害;而心藏邪念者,才會葬身於自己的欲念。”他嘴角一揚,偏頭讚道,“你落花沾衣,眉梢眼角,無限風情。即使你是妖,卻是妖媚而不低俗,腰肢輕擺,吐氣如蘭,顛倒眾生……”“你,你,你小小年紀,不好好讀聖賢書,儘說這些汙言穢語……”我被他大膽的言語說得滿麵生熱、身子發燙,惱羞成怒地叫道,“我若真是妖,被你如此言語輕薄,此刻定然取了你的性命!”他聽了也不害怕,伸手取下我發間的一瓣落花,仍是癡癡地說道:“你的幽香沾上了我的身子,你的烏發如絲線般纏繞著我的脖頸,縱使是不明不白地死去,想來也是快樂的。”“你!”我可真是惱了,再也顧不得許多,咬牙一跺腳,便想上前去給這個登徒浪子一記耳光。他亦不閃不躲,眸光依然清澈:“你為何惱了?我讚你生得美麗,莫非也有錯麼?”“你……”我被他如此一說,反倒有些愣怔。他的眼神,清澈透亮,似乎不帶一絲一毫世間的紛繁與複雜,擁有如此明眸的少年,又怎會說出汙濁的言語,做出不堪的勾當?“哼!我不與你說了!”我左思右想,手掌停在半空中,卻硬不起心腸,下不去手,我無奈隻得悻悻地收回手,轉身想走。“且慢!”他卻不依不饒,快步上前來抓住我的手腕,“告訴我,你的名字!”“放手!”忽然被他擒住手腕,我確實有些慌亂,隻得使出全力掙紮,雖然掙開了,但手腕上的玉鐲卻留在他的手中。“你彆走啊!我是晉王李治,我何時才能再見到你?!”他在我身後急叫。 我哪裡顧得上去答應他,拔腿奮力向前跑去。“籲籲……”終於跑出了花叢,我喘著粗氣,低頭一看手腕,隱隱做痛,已留下一圈青紫的印子,可見他方才是多麼用力地抓著我的手。“晉王李治?哪裡來的瘋子……”我兀自咒罵著,說也奇怪,雖仍是憤憤不平,我心中卻隱隱泛著一絲甜蜜。我轉頭望去,眼前一片深深淺淺、姹紫嫣紅、層層疊疊,無究無儘,如夢如幻。這些花兒如同最奔放、最妖豔、最質樸、最嫵媚的輕雲,似有若無彌漫著某種令人心顫的氣息,如此浪漫地浸染著皇宮,真像是中了什麼蠱術,使人禁不住目眩神迷、心馳魂搖。*秋高氣爽,夏的燦爛隨著秋的彌漫中一片枯萎。雲開霧散,陽光緩緩地向草原傾瀉。陛下帶著我,與諸位皇子文官武將,一同來到圍場。秋天的圍場,綠草都有些發黃,雖覺著有些蕭瑟,卻也更多了幾分豪邁和蒼涼。天空綻藍得無法形容,似乎離此不遠,清高又親切著。一旁立即有隨從牽過馬來,陛下側頭看了幾眼,讚了一句,又伸手撫了撫鬃毛,而後低喚了一聲:“青雀,這匹馬由你來騎。”“是!”立即有個腰粗肚大的青年跑上前來,他正是魏王李泰。陛下親手將馬韁遞給李泰,李泰麵有難色,神情有絲不安:“父皇,此馬……”“朕聽說《括地誌》快編完了,大唐的山川河流,一切一切,都在其中,並且會傳之久遠。”陛下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肩:“編《括地誌》要行萬裡路啊,你試試這匹馬。”李泰聞言越發慌亂,臉色蒼白:“我不擅騎馬……”“大唐是馬上得天下,朕的兒子都要擅於騎馬。”陛下依然輕笑著說道,“如今天下太平,除了編書,領兵布陣騎射也必須會。來人,將朕的馬鞭給魏王。”李泰見陛下如此說了,便咬了咬牙,猛地用力躍上馬背。他大喝一聲,雙腿一夾馬腹,馬鞭一甩,那馬果然是匹良駒,如離弦箭般飛馳而去,很快便隻剩下個小小的影子,留下幾股塵土。陛下望著李泰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回身問道:“你們都挑好馬了麼?”“好了。”眾人趕忙答道。太子挑的是匹棗紅馬,李恪挑的則是白馬,而李治選的倒是匹黑馬。李恪抬眼見我站在陛下身後,便淺笑著頷首。太子則是盯著我看了一會,麵上卻無半點笑容。李治望著我隻是傻笑,我惟恐陛下看出什麼端倪來,無奈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他倒也識趣,很快便轉了目光,看向彆處。“你們都去吧。”陛下微笑著一擺手。“是。”三人立即躬身施禮,而後便策馬飛馳而去。陛下看著他們遠去,這才回頭問禦馬監:“新進的獅子驄馴得如何了?”“回陛下,此馬剽悍剛烈,極難駕馭,我們也不敢過分羈禁,任意責打。”禦馬監費力地從馬廄中拽牽出一匹毛色青白相間的高頭大馬來,“所以它摔傷了禦馬監七八個乾練的馭手,至今無人能馴服它,仍是野性十足。”“哦?真是匹好馬。”陛下雙目炯炯,頷首讚賞,“獅子驄愈是難以駕馭,那就愈顯得它一匹難得的好馬,是猛將破敵的良駒啊。”陛下說著,便開始挽袖束袍。我一看便明白了,陛下是想親自馴服這匹烈馬。陛下戎馬半生,身經百戰,精通騎射,所以他對駿馬尤其喜愛。身旁的文官武將見陛下要親自馴馬,立刻有人出來勸解,首當其衝的便是魏征。他勸道:“陛下乃一國之君,豈能如往昔為將時,為逞一時意氣、為訓一馬而身先士卒?倘若有個閃失,豈不因小失大,危及社稷?”“朕騎過數匹性情暴烈的馬兒,豈懼一獅子驄?”陛下大笑。魏征一聽,再想諫阻,我便搶先上前說道:“奴婢知道陛下對於好馬一向偏愛,且為此還寫下一首《詠飲馬》,‘駿骨飲長涇,奔流灑絡纓;細紋連噴聚,亂荇饒蹄縈。水光鞍上側,馬影溜中橫;翻似天池裡,騰波龍種生。’”陛下先是一愣,而後便笑道:“嗬,你對朕的詩詞倒是知道得十分清楚。”我暗自偷笑,倒不是我用功讀書,而是因為母親時常吟誦,所以我自然是知曉的。我平靜地繼續說道:“陛下愛馬之心世人都是曉得的,但馴服區區一匹獅子驄,何須聖駕?若傳揚出去,叫天下人笑話,說我大唐無人,懇請陛下將獅子驄交於奴婢,奴婢定能製服它!”陛下側頭看著我,麵上卻無半點驚異之色,“嗯?你會馴馬?”“奴婢能製服它,隻是陛下需給我一條鐵鞭。”我被陛下看得有些慌亂,趕忙低頭回道。陛下微挑眉:“哦,鐵鞭?““奴婢先用鐵鞭抽它,它若不聽話,再用鐵錘敲它,”事已至此,我索性大膽地說道,“鐵錘再不行,奴婢便就用匕首割斷它的喉嚨。”“你這是在馴馬?馴馬,馴服它,是為了用它。“陛下輕挑嘴角,神情懶散,唯有深藍眼眸中閃過一道異芒,“若使用鐵鞭、鐵錘,隻會使它傷殘,恐怕它從此再也不能奔跑自如。若用匕首割斷它的喉嚨,那便是取走它的性命。殺掉它,何必是你,朕隨意找個人來就可做到。”陛下說的話竟與母親如出一轍。我知母親能駕禦那追風神獸後,便纏著她,問她如何馴馬。她答道,暴力以對,武力奪之,隻能毀它,而不能得它。唯有以心相待,方能換來它的生死相隨。母親……她如今過得好麼?眼中忽然湧上一片潮熱,我立即垂目說道:“陛下說的是治天下的道理吧?”“你說得對,完全明白朕之深意。治天下,而不是亡天下。”陛下凝視著我,徐徐頷首,“你果然聰慧。”我調整了思緒,抬頭微笑:“奴婢之所以開始時如此說,是故意的,否則怎引得陛下教奴婢呢?”陛下也笑了起來:“嗯,你是有心人。不許用鐵鞭、匕首,你若仍能馴服它,那便騎上吧。”“是。”我旋身大步上前,走向獅子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