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姊一怔,身子微顫,如雪皓腕迅疾地收了回去。“這玉鐲……”我心生疑惑,還想再問,抬頭卻見奶娘抱著弘兒正從屋外進來。“母,母,母親……”弘兒望見我,便在奶娘懷中掙紮著。他還不滿兩歲,話仍說不清楚,隻會發幾個單音。他下地後搖搖晃晃地向我走來,十分趣致可愛。“弘兒。”我將他抱在懷裡,愛憐地撫著他的麵頰,他安靜地伏在我的懷中磨蹭著。我心中暖暖,早把方才要問大姊的話丟到九宵雲外去了。“說也奇怪,弘兒性子孤僻,從不喜給人抱。若有人硬生生地將他抱在懷裡了,他耍起性子來,又抓又撓又咬,令人頭疼。”大姊眼中閃過詫異,隨即微微蹙眉,“我雖照顧他起居飲食,他有時都不願讓我親近。但每次抱他來見你,他都十分乖順聽話,總喜歡黏著你,不吵不鬨。”我心中一動,振眉笑道:“血緣之情是割不斷的,哪怕間隔千裡。這靠的不是記憶,而是血脈的聯係,畢竟,我是他的親生母親。”“是啊,你是他的母親,這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大姊微歎,似有些失落,很快她便展顏笑道,“弘兒生得極俊,肌膚又白,恐怕同年的女孩中都挑不出幾個能與他相媲美的,宮中宮女們對他可是愛得緊。隻是他極不愛吃飯,每次吃飯都得一邊逗一邊哄,一邊見縫插針地往他嘴裡塞上一口,夜裡又喜歡蹬被……唉,真是令人又愛又恨。”“弘兒啊弘兒,你將這宮女所有女人身上攢下來的疼愛,全加在你一人身上了。”我聽大姊如此誇讚弘兒,心中自然歡喜,轉而說道,“我每日忙於政事,無心照料弘兒,幸而大姊不辭辛勞,悉心為我照看弘兒,我心中自是感激不儘……”“妹妹莫要再說,我們是姊妹,無須如此客套。”大姊微笑著,探身過來,輕輕握住我的手腕,“妹妹方才是要問我這玉鐲的來處吧?這是陛下賜於我的。”“哦?”我並不感意外,隻虛應了一聲。大姊凝眸望著我,聲音淡淡:“前幾日陛下也曾去探望弘兒,他說我照料弘兒有功,所以便將這玉鐲賞賜於我。”“大姊如此一說,倒也提醒我了。你照料弘兒,確是辛苦,我也該有所表示。”我的聲音也悠悠緩緩。其實我心中已隱隱窺得些端倪,卻硬是壓下,隻因我不願去想。我側頭細看,大姊舉手投足間嫵媚儘顯,柳眉婉轉,雲鬢低垂,眼角的那一絲細紋,早已變得微不足道。甚至這風霜之色,隻能使她越發顯得我見猶憐,連我都望得有些迷醉,更不用說他人了。爾虞我詐、勾心鬥角、肮臟、齷齪、無恥……這就是後宮的全部,繁華背後滿是淤泥汙血,但在心中深處的某個角落,我依然天真地期望,能有真心的微笑與明亮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