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墜。漫天的彩霞把天空覆蓋住,大地散發出柔和而聖潔的金亮光芒。X大校園內,大榕樹下,一高一矮的兩個女生正嘰嘰喳喳地談笑著。一個頎長的人影迎著霞光,緩緩地晃入她們的眼簾。朦朧的身影逐漸清晰,是個身材纖瘦的少年,一雙琥珀色的眸子異常清亮,高挺小巧的鼻子,薔薇色的唇瓣,加上一七二的身高,白襯衫和淡藍色牛仔褲勾勒出修長的身材,感覺就像中古世紀名畫中的翩翩少年,一頭削薄的黑發,短短的,卻柔柔的,隨風輕飄飄地飛揚……“竟有這麼俊美的男生……”矮個女生直盯著少年,連背影都不放過,眼睛裡刹時閃動著夢幻的光芒。“彆傻了!她是女生!”高個女生一句話就把她的粉紅夢幻擊得支離破碎。“什麼?!女生,怎麼可能?”矮個的女生一時無法接受事實。“不可能?這是事實。她可是全校有名的人物哦——淩,學中醫的,大三……”高個女生侃侃而談,“因為她是個孤兒,所以沒有姓,隻有名。”“啊?孤兒?”矮個女生一驚,偏頭問道。“她是以建校最好成績考取X大的,還是跆拳道高手呢!”高個女生輕靠在樹上,“聽說,因為沒有資助人,她的學費都是自己打工賺來的。”矮個女生微皺起眉:“打工賺學費,很辛苦啊,難得她的成績還這麼好……”她們的對話,一字不落的飄進淩的耳朵裡。對這樣的議論,淩早已習以為常了,她抿唇淡淡一笑,步履優雅地踏出校門。今天是淩的十九歲生日,十九年前的今天,她被發現在孤兒院的門口,雖然沒有父母的疼愛,但她仍可以活得比任何人更堅強,更自信。她習慣地撫摸著左手無名指上的銀戒,除了這個戒指,再沒有任何與她身世有關的線索。戒指內側刻著一個“淩”字,於是,淩便成了她的名字。十九歲的生日,該怎麼過呢?新聞上說,今晚有流星雨,要去看麼?聽孤兒院的院長說,十九年前發現她的那個夜晚,夜空中落下無數耀眼的流星,下了場美麗非常的流星雨。所以人們都說,淩是流星的孩子。可是,淩卻很不喜歡流星。每當她看見流星掠過天際,心裡總有一種莫明的感覺,是感動?還是期待?是歎息?還是失望?自古,流星便帶著人們的願望消失於蒼茫的天際,穿越過深遠的時空。人們寄望於美好的事物,無論哪個世紀的人們,都喜歡依靠無法解釋的神秘力量,去實現自己內心那些執著而又始終無法實現的夢想。流星,便是這樣一種神秘的東西。淩抬頭望著天空,夕陽緩緩地墜入地平線,天際燃燒著鮮紅的霞光,寧靜與祥和輕輕地落在樹梢上,晚風也弛緩地吹拂起來,一種博大的美悄然溢上她的心頭。 *漫步在夜晚的都市街頭,淩有一種眩暈感,太快的節奏,太多的人流,太高的建築……每一項都在訴說著這個城市的聲色犬馬,它的動感新潮,它的物欲橫流。淩的心中向往著懷舊婉約的一麵,她覺得自己和這樣喧鬨的環境格格不入,她不緊不慢地從街道的東段走到西段,每天,她都走著相同的路線,周而複始。不管外麵的世界如何風雲變幻,她隻邁著自己固有的緩慢步伐,從容地觀賞街景,暫時忘卻都市的緊張壓抑,讓身心都放輕鬆,細細品味著這個城市最細微的脈動。一直以來,她都是無欲無求的,琥珀色的眼眸冷然地看著這個世界,生命安靜得就算消失了,也不會有人發現一樣,公車來了,她徐徐地上了車。淩喜歡每天夜晚時分,坐著寬鬆的公車,沿著海邊,慢慢地享受著愜意的海風,這是一輛老式的公車,車廂一律是古舊的,門窗、座椅、樓梯都是木質的,暗紅的油漆早已褪儘,卻依然結實乾淨,摸著有種溫馨的質感,就如美人遲暮,卻風韻不減。坐在款式古老的木椅上,兩岸全是拔地而起的摩天大樓,難免有種時空交錯、往事如煙的感覺,思緒不知不覺中就隨著徐徐而來的海風沉澱幽遠。今晚與平日不同,淩的心中隱隱浮動著焦躁與不安,似乎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的虛幻,如此的不真實。她有些恍惚地望向窗外,忽然,一道耀眼的光芒打破了夜的寂靜,劃破了天空的黑暗。緊接著,一道又一道的亮光,就像散落的煙火般,輕盈而優雅地紛紛落下。遠處的霓虹燈在深沉的夜色裡閃爍著,但柔弱地穿不透那黑沉的網,而這眩目的流星雨卻能劃過這夜色,雖然短暫,卻絢麗多姿,雖然不留痕跡,卻永存心上。望著夜空中不斷落下的流星雨,感覺城市逐漸在腳下遠去,淩覺得自己猶如穿梭在時光隧道裡,曆史與現實似乎正在深刻地交融著……淩感到自己正被一團白光籠罩住,那白光在她的周身轟然擴張數倍,強烈的光線幾乎讓她睜不開眼,一陣陰寒的颶風刮過,座椅上已空空如也。與十九年前的那個夜晚一樣,她隨著流星雨,悄悄地來,靜靜地走,連一絲痕跡都沒留下,從此二十一世紀再也沒有淩這個人。遠處,一顆又亮又長的流星正緩緩地劃過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