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回鄉》6(1 / 1)

入雨 csfong 1539 字 21天前

除去宋徽翊已經接觸過的趙粱傑和王宇光,中午一起吃飯的還有兩個她沒見過的人。按熟稔程度來看,應該也是中學時代一起興風作雨過的小團體成員之二。互相介紹後,作為唯一的女性,宋徽翊自認也插不進他們的共同回憶,於是主動說:“你們隨便喝隨便聊,不用管我。”老同學聚會的場合本也很難照顧到她,眾人呼啦一笑,老早就憋了滿肚子話要說,這下正好說個暢快。幾個年紀不輕的大男人坐在一起,沒了剛畢業那會兒的意氣風發,聊著聊著就變成了訴苦大會。都到了在社會中打拚幾載,夢想和能力出現差距,又上有老下有小的時候。說起養兒的艱辛、婆媳之間的矛盾、房貸壓力,幾杯酒下肚簡直要抹起眼淚。吳絡有點年齡錯亂的奇幻感,畢竟朋友們此刻的話題與自己的生活相去甚遠。他叩了叩桌麵,想活躍一下氣氛:“說點我能加入的話題行嗎,畢竟我還是一個大學生。”這話不僅沒起到玩笑作用,反而激起民憤,吳絡先是被羨慕一通,最後個個都留下意味深長的眼神,好像在說:抓緊享受自由時光吧,以後還有得你受。回去的路上吳絡還在想,老友們即使再感歎有了家庭不自由,但說起小寶寶時臉上都是喜上眉梢的。他覺得過來人給出的“趁單身多玩玩”的建議在他這裡不能成立,因為他一點也不向往所謂的私人空間,組建家庭會獲得的幸福感將比現在每一刻感受到的還要多。這頓飯吃得久,回到家已經是四點。宋徽翊惦記明天一早要出發回城,自己的東西又多,一回家就先把瓶瓶罐罐收拾到化妝包裡。等她再出來,已經是黃昏。成片的火燒雲在變得低矮的天空上燎跑著趕過來,和變色成鹹蛋黃的落日你追我趕。吳絡正坐在院子裡醒酒,他手裡握著一隻玻璃杯,杯子沒有把手,他從敞開的杯口上方虛虛提著,喝了幾口白水,然後很隨意地放到一旁的凳子上。宋徽翊不知道他是怎麼能把喝水這件事做得像電影裡美人抽煙一樣好看。他閒閒散散地靠坐在那兒,和天地一線、綺麗變幻的天空山林相映成畫。宋徽翊走過去挨著他坐,手和腳全掛在吳絡身上。除去被“打翻顏料盤”的天空在不斷變化著深淺,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宋徽翊感到從未有過的靜謐。“你想不想去山上看星星?”吳絡狀若無意地提起。“山上?看星星?”宋徽翊很煞風景地想到許多現實問題,比如明天就要走了今天需不需要再去外公外婆那裡告彆,再比如山上會不會有毒蛇老鼠、會不會冷、太晚了要怎麼下來一類。吳絡說:“我們可以開車上山,車裡有帳篷,我們上去過一夜。” 吳絡一臉的此事可行,那麼對宋徽翊而言,她就不需要擔心安全和受累的問題,隻要思考提議本身夠不夠好玩就行了。宋徽翊躍躍欲試地點頭:“那就去。”兩個人在家吃過簡單的晚餐,吳絡往車裡放了很多水和毛毯,趁天還沒完全黑下去,往山上出發了。上山的路並不是市政施工造出的正規水泥路,而是一條被前人用卡車硬生生碾過,開辟出的路。兩旁不斷掠過連綿的蓊鬱大樹,道路窄得隻能供一輛車堪堪行駛,好在不會有彆人上來,不然都沒法錯車。“哇……”宋徽翊尖叫:“我們好像在過綠色的樹林隧道,好像在綠野仙蹤啊!”天光雲影在路途中漸漸變暗,等到了山頂,天已經完全黑了。吳絡竟然真的找到一塊大而平坦的空地,“以前縣政府的人想搞一個日出觀景台和配套酒店,就把這塊的樹全砍了,後來又沒做成旅遊區。”宋徽翊接過吳絡一下車就遞過來的毛毯,披在身上,她往裡攏了攏,聽見吳絡說:“你抬頭看看。”他的語調上揚,是很少見的得意語氣。宋徽翊應聲抬頭,發現這滿天的璀璨徜徉星河絕對擔得起他們專程上來一趟。宋徽翊看得移不開眼,她久居城市,以前去旅遊她也更鐘愛現代化的都市,此刻的震撼感足以令她心曠神怡。吳絡把帶來的大吊床綁到車和柱子之間,把脖子已經呈九十度向後保持好久的宋徽翊抱到吊**,往她腦後塞上枕頭:“你先在這裡躺著休息,我去紮帳篷了。”宋徽翊被美好夜色觸動心弦,甫一回神,看見的又是同樣燦煥奪目,眼中有星光流轉的吳絡。她勾住吳絡的脖頸把他拉下來,吻在他唇上,說:“我們在這裡做一次吧。”吳絡悶聲笑開,故意問:“做什麼?”“你不覺得這裡環境很好嗎,”宋徽翊答非所問:“星空下麵,而且這吊床還能自己動。”“好,”吳絡直起背,不像往常,什麼也不管地順著宋徽翊的所有臨時起意,“我還是先去把帶的東西收拾好,你等等我。”即使沒有任何娛樂工具,更沒人陪她說話,宋徽翊也不覺得無聊。等吳絡叫她時,她還覺得沒看夠。吳絡把兩張折疊椅拿下來擺好,旁邊是他用撿來的枯樹枝生起的一小團火,“你過來坐這兒取暖,不然腳又要冷了。”宋徽翊走到篝火旁坐好,她抬起眼,吳絡的臉被明明暗暗的光映照得輪廓深邃,像藝術家造出的完美雕塑,更像增添了油畫裡的鬥轉光影。她一時看恍了神,待反應過來才發現原來吳絡也一直怔怔地看著自己。兩人同時意識到剛才互相對視的畫麵有多含情脈脈,於是都飛快低頭,臉上俱是浮出紅暈。宋徽翊輕輕地說:“這真是我看過最好的夜景,對,這才叫夜景,人造的高樓華景不算。”吳絡帶了瓶酒來,他顧不得這場景用高酒杯喝酒是多麼地不合適,他斟好了酒,一人一杯,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後看著宋徽翊,開始認真講話。“我有過很多彆人看來離奇的經曆,不管是坐牢還是二十七歲考大學,似乎都不是普通人會經曆的事。在普世價值觀裡,我是個不折不扣的罪犯,是個危險分子。但你從來沒有看不起我,你不會看不起任何人,因為你善良純真,聰慧有趣,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好。我常常會想,遇到你或許是上天送我的禮物,用來抵消過去二十多年讓我經受的磨難。”“今天王宇光說起養小孩睡不好覺的時候我馬上就想到了你也會遭這些罪。也不光是今天,我上次幫一個機構翻譯醫學文獻的時候也看到過生孩子這件事對女性的身體和心理激素影響會有多大。我很害怕,也很心疼,我不想讓你經曆那些。可是隻要想到會誕生一個有我們共同血脈的生命,我就還是忍不住狂喜。”“我說這些沒有彆的意思,”吳絡忽然有些語無倫次:“我不是因為你說了想跟我生孩子我才說這些,我就是想到什麼就說了。我會永遠對你好,也會照顧好你和我們將來的孩子。我明年就畢業了,在你爸媽那邊做的努力也夠多了,你還來見了我的家人,我想不出還會有什麼比現在更好的時機。”宋徽翊愣愣地看著吳絡,他從來沒有說過這麼長一段話,再想起這一趟突如其來的星星之旅,一切都昭示著不同尋常。宋徽翊今天受到的震撼實在太多,她幾乎無法動彈。吳絡從身後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方盒,他單膝跪在宋徽翊身前,打開蓋子,戒指的光澤熠熠發光,“這是我賺到第一筆錢就付好定金的,我好早就想這麼做了。我想過很多次這樣的場景,也猶豫過要不要找間高檔餐廳,再邀請你的所有朋友,可是我最後還是決定這樣,就隻有我和你,在浩瀚無垠的宇宙裡,就是我和你。”吳絡柔軟的掌心握住宋徽翊因情緒激昂而顫抖的手,虔誠地問:“我可以有這個榮幸娶你嗎?”宋徽翊的淚水奪眶而出,她捂著臉,顫聲回答:“我願意,我願意。”吳絡緊張的心總算歸位,在這件事上,或許沒有人會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拿起宋徽翊的手,把戒指套在她的無名指上。兩人緊緊相擁,吳絡在她耳邊說:“快點麵對鏡頭,打個招呼。”“什麼?”宋徽翊的淚還沒來得及收,她茫然環顧四周,“哪有攝像機?你怎麼也不提前告訴我,上來之前我都卸妝了!”吳絡端出偽裝在樹葉下的三腳架,笑著說:“現在也好看,今天早上你睡覺的時候我上來考察過一次,相機是那時候放好的。誒,你彆過來打我,現在還拍著呢,注意表情。我在網上查過資料的,說女孩子都喜歡求婚這一刻被記錄下來。”宋徽翊撲到吳絡懷裡,又是哭又是笑,最終還是一起滾到了帳篷裡開啟造人大計。昏黃的燈泡晃晃悠悠,賬中旖旎無邊。空中偶有飛鳥縱貫,皎潔明月也似害起羞,被飄渺如煙的流雲半遮著麵。繁星滿天都是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