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寬敞明亮三麵落地窗的辦公室,橢圓形的辦公桌占據了房間最中間的位置,稀薄的太陽光從遠處高樓的縫隙裡照射過來。主位上的女人穿著職業套裝,四十來歲,戴一副銀光眼鏡,雙手抱拳立在嘴邊,盯著牆上正在播放的頻道。“……第十二屆全球華語音樂榜最佳歌曲獎,第五屆全球華語歌曲排行榜年度最受歡迎金曲獎,微雲音樂搜索霸榜三年,數億點擊量,千萬版權……”確定采訪沒有不妥當的地方,趙明娜摁了暫停,扭頭去看窩在沙發裡從頭到尾一聲不吭的年輕男人。他長手長腳,攤在裡麵,仿佛被沙發綁架。“白楊?”趙明娜推推男人的肩膀,“我這裡收到三個音樂節的邀約名單,你想去哪一個?”一般這種情況,都由趙明娜根據讚助費而定,會來問他的主意,說明報酬都差不多,跟主辦方關係一般。不是趙明娜作為經紀人失責,實在是帶得這位大爺太有主意。不參加任何綜藝、不接廣告、不拍劇,總之,上電視跟網絡露臉的任何活動都不去,發表新歌的時候營業,平常失蹤,粉絲反而愛死他這酷勁兒。去年試水的第一場演唱會,主辦方滿心忐忑定了兩萬張票,價格不敢定太高,一百九十。開售渠道打開,五分鐘而已,一搶而空,連本來不怎麼自信的趙明娜也驚訝於林楊白的號召力。流量時代,任何數據都可以作假,展現給人看的一切都是虛的。多少歌手粉絲活躍,一到出專輯的時候,銷量就能看出一個人到底火不火,有多火。林楊白平常低調,性格冷淡,專注自己的作品,趙明娜朝外的解釋是社恐。摸清了他的工作模式,她轉換心態,隻把他當一個純音樂人來帶,一般亂七八糟的活動不來打擾他——雖然那些亂七八糟的活動報酬豐厚到她瘋狂動心。心裡做了半天建設,“你在家沒睡醒嗎?為什麼每次來公司都在睡。”自然是得不到回應的,趙明娜早就習慣了,“西安、西雙版納、長沙,你到底想去哪一個?時間都在這個月底。”耳邊仿佛飛著蚊子,林楊白睡不踏實,蓋在頭上的衣服拉下一半,“長沙。”趙明娜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林楊白就是懶,其他幾個地方要輾轉折騰,在長沙的話,他當天過去都可以,“決定了的話,我就聯係那邊了。”林楊白點點頭,慢吞吞坐起來,雙眼迷茫地望著窗外。說起來,如果可以,其實音樂節他也不必要參加。但是平常失蹤地太久,趙明娜表示粉絲雖然隻在乎歌曲,他本人還是要維係一下聯係,要讓歌迷知道,他們雙向奔赴。而且兩年前他剛來長沙時,說是隻有一腔勇氣也不為過,當時負責人杜明華想儘辦法給他爭取了一個音樂節的名額,那是他封神之路的伊始。從此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一路高歌。 對於音樂節他有點特殊的感情。趙明娜一邊處理工作,看見林楊白又在打嗬欠,搖搖頭,“要不你換個房子得了,你知道你為什麼在公司睡得好,在家裡睡不好嗎?因為你老在家裡搞創作,神經高度集中緊張,久而久之大腦就形成一種意識,家裡是工作的地方,你說你怎麼睡得好?”林楊白沒有反應,趙明娜抽出一張報表放在他麵前,“你看,當時不曉事,把這首歌賣虧了。”那個時候林楊白小火,找上來的甲方很謹慎,當時有一個網劇,看上他的一首歌,很適合片尾曲。趙明娜剛剛接觸林楊白,事業走保守路線,幾乎是人情價出售了版權。後來,這部網劇在一眾網劇中脫穎而出,全員火爆,林楊白的歌更火了。趙明娜對他總有種莫名自信,總說他要是去闖娛樂圈,就這張臉,秒殺一眾當紅小鮮肉,經常開他玩笑,粉絲愛得不是他的歌,而是他的臉。林楊白眼神空茫地盯著天花板,也不知在沒在聽。“你這首歌,為什麼叫《天蠍》,歌詞裡好像沒出現星座之類的。”“在你眼裡,天蠍是什麼樣的?”“天蠍座啊,天蠍的感情隨心所欲,深情夠了,卻不專情也不長情,渣而不自知。水象星座的特質他都有,敏感、細膩、淚點低,喜歡刺激喜歡虐,虐得心肝脾肺腎一起痛那種,怎麼你喜歡上了一個天蠍?”趙明娜的女兒上大學,平時完全無社交,就愛搞些算命塔羅牌手相之類的東西。她聽多了,女兒說她也是天蠍座,她雖不信,但記了不少。“是啊,她說我像她前男友。像他一樣堅定有目標有想法,上進自立,事業心強。她還說我性格也像,總讓她想起他們在一起的一年。”趙明娜看了一眼林楊白的臉,覺得他在說笑話,“……所以,她把你當前男友的替身了?”“沒有,她結婚了。跟在一起五年的初戀。”誰這麼眼瞎?趙明娜再度瞅一眼林楊白的臉,世界上不可能有人會棄林楊白選擇其他人。他願意演,她反正無聊,樂得配合,“那你怎麼辦?”“我就走了。”“然後?”“沒有然後。”趙明娜確定自己被消遣了,把長沙音樂節的活動細節拍進林楊白懷裡,“謝謝你在我這麼忙的時候,還給我講冷笑話。”長沙的天氣通常是黏膩的,就算是豔陽高照,也有一種濕潤感漂浮在空中。在公司盤桓了半天,林楊白開車回家,房子空**,上下兩層的小彆墅。他沒有朋友,也不愛邀請人上家裡來玩,整個屋子沒什麼人氣,除了鐘點工阿姨,連隻貓也沒有。林楊白將背包朝沙發上一扔,自己跟著砸進去,閉上眼睛。空**清冷的客廳,夕陽斜照進來,一地金黃,窗外的橄欖樹葉影斑駁。林楊白已經快睡著了,手機的響動將他拉回現實。“你在家嗎?有沒有空啊大歌星,明天我去長沙,賞臉吃個飯?”林楊白坐起來接電話,之前會所的那些人,隻剩阿軒還跟他有聯係。他抖出一根煙,點上吸了一口,站在窗前,視線落在外麵的小魚池裡,“幾點到?”“接我就不用了,到了給你電話,正好有點事情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