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營救(1 / 1)

東窗計 密碼本 1062 字 21天前

包手的布上全是黑灰和滲出的血,紀盈試了試繩子,正準備找個地方吊下去,後頸子突然被人捉住了。“夫人,沒看出來您那麼大義凜然啊。”席連輕歎,捏著手中三封遺信,這點兒警惕都沒有他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他聲音很低,也不想驚動他人。紀盈握住繩子瞥了瞥不遠處裝睡的崗哨,雙眼疲累眨了眨:“我方才過來的時候,他們明明都醒了,但都沒有攔我。再為我的事硬撐下去,他們下一個殺的,或許就是你我了。”席連明白,底下的人在挑撥離間,城中的人看不到援救的希冀,遲早會崩潰的。殺將投降,最壞就是這一步。“你放心,我去了之後他們多半不會先殺我,要挾也好,交易也好,”她捏了捏藏在衣服夾層裡的刀片,“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席連還要再攔,就聽到紀盈一聲嗬斥:“退後!這是本夫人的命令。”這麼吼這周圍的人都不打算醒,這就是眾望。城牆這時候看起來才高得可怖,紀盈站在牆邊握緊繩子,深吸一口氣準備往下跳。“嘭”。墨黑的天邊忽然炸開一團銀白的火焰,睡沉了的金遙迢猛地醒轉,捕捉到那轉瞬即逝的光亮。“援軍到了,”她喃喃了一句,而後醒神過來,立刻從地上起身一棍子打在吹號的人屁股上,“起來吹號!援軍到了!”沉寂的天地一瞬間被點燃,席連一把將紀盈從牆邊拽回來笑:“夫人命不該絕。”紀盈愣神片刻,而後慌忙拿上長槍跑到城牆邊。紀盈正想著怎麼還沒有敲軍鼓,這才記起白日裡敲鼓的人已經被流矢射死了,她回頭望著高處那破損孤零的鼓。看到那團銀花的大炎人也動作起來,看不清的遠方似有大軍趕來,暗夜裡隻有微弱的大炎軍營的火把照亮。直到城下的廝殺聲響起,他們才確信援軍到了。夜行至此,一擊必中。觀望了半日,陳懷到了入夜時才吩咐人滅火前行。“打退二十裡,然後收兵進城。”銀槍從麵前人的身上拔出,槍頭紅纓滴血,陳懷回頭跟傳令官交代著。他望向點燃了火把的連城城頭,寂靜混亂的夜裡交雜著微弱的號角聲。忽而悶啞沉重的鼓聲響起,震動濃厚,急促激烈。起初的鼓聲有些飄忽不定,後來一次比一次篤定,微微光亮裡,黑色的身影藏在流矢之中。暗夜裡混沌的人們隨著那鼓聲提振了氣勢,一聲聲決絕嘶喊劃破長空。緊閉的城門終於打開,大炎軍營裡跑出來的人也有不少朝著連城而來,城牆頭不斷有人爬上,仍要一個個擊退。紀盈提刀砍殺了一陣,將要爬上城牆的敵人踢了下去,又跑回鼓前。流矢猛地紮進她手背,紮進那鼓麵,她卻感覺不到疼。 壓抑四十多天的情緒在這一夜裡全數爆發,至大炎人跑得不見蹤影,底下的廝殺聲也小了,城上城下都響起了收兵的號角聲。紀盈握著鼓槌的手這才突然失去了力氣,沾血的木槌掉到了地上,她望著城下,似乎在收兵進城了。除了幾個觀視的士兵,大多的人都跑到城下去幫忙將援軍帶來的糧草往裡運。紀盈低頭才發現身上還有一箭,不過紮得不深,就是有些疼。她左手拿著長槍,咬咬牙將那箭先拔了出來,痛得齜牙。拿著那支箭她才轉身,視線裡出現一個莫名熟悉的身影。火把時明時暗,那人沾血的麵容也是如此。她覺得自己好像恍惚了,慢慢走近看清是陳懷後,也分不清是真的還是假的。管他的。她先一笑,而後疲憊地抱住他。“我不騙你了,你不要走。”嘟嘟囔囔著,模糊不清的語辭卻又如此清晰。溫厚的手掌猶疑著撫上她的頭,他抱起來還是要暖和一些。好累啊。她的身子往下墜,依稀聽到了有人在叫“大夫”。“傷口化膿了,人有些發熱。”軍醫給紀盈診脈完便退了出去,陳懷望了一眼縮在**的人團也退了出去。這城中都沒有幾間好屋子了,陳懷和金遙迢商議了他帶來的人如何安置的事,才又回到爐子前煎藥。三張舊紙箋遞到了陳懷麵前,席連也坐到一旁:“她寫的三封遺書,一封給父母,一封給長姐,還有一封給你的。”陳懷斂眸收好,想著她身上三處箭傷,五處刀傷,那一雙手拉弦拉得全爛了,還有力氣寫遺書。好累,好冷。紀盈醒轉的時候發覺自己在屋子裡,但城中無多少炭了,她也凍著手腳。正要揉眼睛,才注意到自己的雙手被重新包紮過了。她在被子裡翻了個身,眼前桌邊站著陳懷,他正在從藥罐裡倒藥。陳懷看向她時,忽見她笑著伸出隻手:“過來,抱。”他愣住,隔了一陣後,紀盈眨了眨眼,手上的疼痛越來越重。這不是夢啊。她輕輕抽回自己的手,把被子拉高將自己埋進去。“起來吃藥,”陳懷坐到床邊,“還有飯。”聽到後半句紀盈就坐起身了。隻是一些乾糧,她卻抓過狼吞虎咽起來,腮幫子鼓著的時候才發覺陳懷一直盯著她。“你彆看。”她皺眉,嘴上沒停下卻轉了身。在她噎住的時候陳懷遞碗過去讓她把藥順道喝下去了。“手不疼嗎?”他問。紀盈擦了擦嘴:“之前沒感覺,現在好疼。”之前是沒空管著這痛,現下不動了,那痛才明顯起來。**床下坐著,忽然就都不說話了。“席連說你想自己出城到大炎軍營去,還準備好了刀片。”他問。紀盈躲閃著他的眼神點了點頭:“他們肯定得折磨我。我這人怕苦怕累怕凍,他們要是折磨我,我不如自己了斷了。”陳懷垂眸看她包得嚴實的一雙手。明明什麼都不怕。“睡吧。”他忽而道,看著她又縮進了被子裡。她轉身背對他睡,陳懷望著她微露出的頭出神。總不會有人在遺書裡還想著騙人吧。他想著給他的那遺書上,半張紙罵他明知她是誰還瞞著,半張紙說自己這回沒騙他。思君慕君,未有悔。是最後一句話。陳懷俯首替她掖好被子,軟唇微微蹭過她耳朵。為什麼,會一次次喜歡上同一個人。此時此刻,又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