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婧瑤挨揍成嚴豬頭的時候,薑穎正抱著一桶薯片,窩在沙發上看電影。剛洗過吹乾的頭發紮成一個丸子,額頭箍著豬豬包發帶,她邊看邊小心地吃零食,臉上貼著張石斛奶皮麵膜。電影是薑穎隨便選的,一堆熟麵孔的主演,串珠式的敘事,分明是喜劇標簽,卻讓人一點都笑不出來。渡情人,渡了個寂寞。失戀疏導師從頭到尾都在灌雞湯,薑穎聽得瞌睡,什麼念念不忘,什麼深情執著,哪有她那些婚姻案子的雞毛蒜皮來得狗血淋頭。片子很無聊,除了魏南這麼多年依然這麼帥,老男人脫衣有肉,引體向上還能看到腹肌。剛切入下一個鏡頭,萬年客串的李斯言扮演的女混混出場,薑穎打了個哈欠,茶幾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顯示是陌生號碼。這麼晚了不知道是誰,薑穎猶豫了一下接不接,最後還是把聲音關小一半,接通。“你好,哪位?”“薑,薑穎?”徐薇?薑穎吃驚,她第一次接到她的電話,心跳突然緊張,“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聽那頭的聲音像有哭腔,徐薇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小小聲聲地,“薑穎,你能陪我去,去一個朋友的……婚禮嗎?”“婚禮?”腦子有點兒轉不過來,徐薇馬上又說:“禮金我會負責,你隻用陪我去就好了。”好像生怕她拒絕,薑穎心一軟,笑笑,“嗯,可以,明天在哪裡見麵?”“可以來酒店嗎?”“可以,我開車過來,幾點鐘?”“下午六點吧……謝謝你。”聲音很軟很輕,薑穎不覺憐惜,握著手機有些舍不得掛斷,可想說點什麼,又找不到。兩人就這麼突兀地沉默,足足幾十秒,才同時說了一句輕淡地,“晚安。”一夜過去。第二天中午,薑穎沒有午休,趕著時間把手頭的兩個案子做完了。卡著時間開車去接徐薇,她還特意換了套休閒些的深藍色條紋西裝,內襯白色綢麵襯衫,胸口彆了一枚鉑金藍寶石的鳶尾花胸針。應該算精致吧,薑穎在路邊停著車等了一會兒,才看見徐薇從酒店裡出來。白色的連衣裙,素淨如蓮花,淺棕色的長發編在腦後,點綴了珍珠流蘇的發鏈。她很快找到她的車,薑穎看得出她有點疲憊,化了濃妝掩飾,眼下有淡淡的青。“昨晚沒睡好?”“啊,沒有……挺好的。”似乎不願說起,徐薇敷衍地笑笑,她的臉色似乎也不太好,馬上又扭過頭看著窗外。薑穎也就不再多問了。目的地在西邊一處經常承包婚禮的小花園,名叫錦瑟年華,老遠就能看見門口裝飾用的白紗粉玫瑰的拱門。把車停在外頭的停車場,從這裡順著鵝卵石上去,穿過綠茵草坪,就能看到婚禮的主場地,一棟漂亮的蘇聯風格洋樓。 鵝卵石小路凹凸不平,徐薇有點心不在焉,走著走著,腳下突然絆了下,不由自主地往前倒。薑穎急忙扶住她的腰部,懷裡的女人輕得出乎意料,柔弱得像是會隨風而逝,她不由擔心,手臂用了點力,把徐薇攏在了懷裡。“你是不是有心事?”“沒,”徐薇搖了搖頭,想掩飾,神色卻透著說不出的疲憊,“我,我自己可以走。”“……”也隻能鬆手,薑穎關切地盯著徐薇,怕她再摔,徐薇忽然轉過頭,望著她,沒頭沒腦地,“薑穎,我看起來沒有很老吧?”“……沒有,很漂亮。”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問這麼問題,薑穎看著她,她們年齡相差不大,徐薇稍年長兩歲,並沒有衰老之態,成熟的禦姐氣質反而柔和又飽滿。一種風輕雲淡的慵懶,隻是她似乎太疲憊了,像耗儘了所有,破罐破摔的心累。眼角的那顆美人淚痣平添風韻,薑穎發現自己真的越來越好奇,關心得有點過度。兩人都沒有再沒有說話,安靜地走過小路。建築據說有點曆史,磚牆保持了古樸的風霜,裡麵則是全新的現代裝修,舉行婚禮的一層大廳深而高,頂部繁複龐大的水晶吊燈特彆炫目。此時已是燈火通明,薑穎進門的時候特意留意,門口迎賓牌上寫著新郎新娘的名字,好像是李昭廷和洛佳。洛佳,那天碰到的女人麼?懷孕才舉辦婚禮,不過薑穎見怪不怪,不外乎奉子成婚或者未婚先孕,彆人的家事。她更關心身邊的女人,待要跟她說話,徐薇搶先一步,眼神藏著不可說,“我去樓上方便一下,你……在這裡等我好不好?”“……”沒有阻止的理由,薑穎點點頭,目送著徐薇走上旁邊的旋轉樓梯,消失不見。收回視線,掃視一圈周圍,來的人她都不認識,當然她是來陪同的,連新郎新娘都不熟。新人也不像傳統那樣在門口迎賓接紅包,薑穎不知道現在乾什麼好,或許應該去後頭的餐廳先占個座位?插著西裝褲站在樓梯口,她猶豫要不要走開,忽然被人拍了下肩膀,“薑穎?”“白鷺?”幾天前她不是回北都去了麼,薑穎奇怪,白鷺笑笑,“新郎家是開啤酒廠的,跟我有幾筆生意往來,發了請帖。”“啤酒?廠子大嗎?”突如其來的八卦,薑穎也不知道怎麼有心打聽,白鷺跟她關係很好,也不隱瞞,“還可以,他也是北都人,廠子在江城,規模還行。”江城?她似乎有點兒印象,但仍然沒想起太多。“話說你怎麼在這兒?”“哦,我陪朋友來的。”一筆帶過,薑穎又抬頭朝二樓看了看,徐薇上去差不多十分鐘了吧?心底有點隱隱的擔憂,她想上去找她,又強行打住這念頭,扭頭問白鷺:“你認識新娘嗎?”“新娘?洛佳啊?”“嗯。”“談不上了解,算認識吧。”“她……”薑穎湊近了些,“奉子成婚?”“應該是吧,”白鷺想了想,搜腸刮肚,“我不是很了解,就聽說交往了好幾年。”“一直等懷孕了才結婚?”“那我就不知道了。”“男的家裡有錢嗎?”“嗬,那你要看跟誰比啊,”語氣有點諷刺,白鷺站到薑穎身邊,湊著她耳朵,“他媽媽我見過一次,打我的主意,沒成。”“也是北都本地的?”“不是,她是二婚嫁給一個老頭兒,後來離了,有套房,叫李樂華來著。”有名字終於有了記憶點,薑穎一下想起來,六年前她接過一樁離婚官司,那會兒她沒和嚴婧瑤合夥,之所以記得是因為委托人過於潑婦。離婚都要儘可能保證己方利益最大,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為當時李樂華撒潑,什麼都想要,大半夜在她家門口滾,把她鬨得頭疼。竟有這樣的巧,薑穎不禁又看了看樓上,皺眉,這次她不再猶豫,轉身上樓。留下白鷺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