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試與清明隔得不遠。清明後,一紙密報送到了皇帝的麵前。密報上說,近來,京城的學子中,小範圍地傳出一則流言:今年春闈,有些人是靠著舞弊,才考上的進士。而這些作弊之人,都與主考官陳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他們正是從陳相處,提前得知了考題。甚至有幾位學子,已經著手收集證據,準備攔路告狀。清明時節,雨水綿綿。連日的陰雨使宮中各處都泛著潮氣,黏人在身上,濕濕冷冷,怪不舒服的。皇帝合上密折,捏了捏眉心。始元殿外天色鬱鬱,連著室內都變得幽暗,明明是白日,卻須得再多燃一倍的燈燭;而雨聲淅瀝,總不見停,吵得他心中煩悶。他不關心陳閱是否真的縱容舞弊。相反,他願開這次恩科,本就是提供機會,讓陳閱選拔得用之人,為他在朝堂上增派人手。陳閱預先確定了人選,再讓他們進場考試,走一趟過場,又有什麼不容許的?他也曾同陳閱提過,叫他直接薦人入朝,隻不過,陳閱暫時並未照做。真正讓皇帝不耐的,是陳閱任這流言傳了出來,甚至送到了他的案上。若真叫這些學子告成了,陳閱身上失了清正的光環,日後再要服眾,比之從前,更要付出千百倍的代價。而皇帝找一個如陳閱一般的人,並不容易。陳閱聲名頗盛,能用自己在士人之中的影響力,將皇帝的仁明傳揚出去。“宣陳相過來。”皇帝看著窗外的雨絲,對著下麵的內侍吩咐道。陳閱身為中書丞相,每日當於始元殿中的文華閣內值守。而皇帝此時,正在殿中的文淵閣。兩閣之間距離很近,因此他來得也很快。“臣陳閱參見陛下。”陳閱在內侍的引導下,向著皇帝行禮。“陳相免禮。”皇帝說。語畢,他揮手示意宮人退出去,隻留陳閱與他密談。“你看看這個。”皇帝把手中的密折,遞給了陳閱。陳閱雙手接過,打開一看,眼睛驟然睜大。“這……絕無此事!”他伏地叫屈,聲音激動,“臣雖為主考,卻絕不敢在春闈時做任何手腳,請陛下明察!”“朕自然信你。”皇帝起身,扶起跪在地上鳴冤的陳閱,“不過,朕隻是疑惑,此事究竟何人所為?還望陳相能為朕解惑。”皇帝的語氣雖然溫和,話卻說得並不客氣。聽得陳閱心中不禁發寒。陛下說信他之時,他確實是鬆了一口氣的。但接下來的話,竟已是明晃晃的威脅了。這讓他的心又懸了起來。陳閱清楚,他是要自己去解決這舞弊的傳聞。皇帝當然不會點出,若此事處理不好,後果會如何。但他既會這樣說,陳閱當然也能明了,其中的未竟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