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過去。刑部侍郎兼巡鹽禦史周衍,攜梁州知府回京複命。至於陛下如何定奪,朝中尚未傳出什麼風聲。正當此時,周府太太托人給念兒遞了信。送信的太監長相十分平凡,丟到人堆中十分不起眼。他借著司膳處的差使,悄悄將信交給了念兒。“娘娘,家中有信。”他趁念兒的宮人布菜之時,偷偷湊近她,低聲道。念兒還未反應過來,信封硬硬的一角便戳上了她的小臂。她猛地抬頭,看了一眼說話的太監。他低眉順眼地侍奉在她身前,頭埋得很深,除了袖口露出的信箋,禮數周到,毫無異狀。念兒迅速抽出信箋,藏入了自己的袖子。又從腰上的荷包裡,數出幾粒銀子,塞給他。這太監無聲地退下了。讓念兒驚訝的是,他潛藏在其他宮人中,絲毫不惹人注意。她從來不知道,家中竟有門路,認識這樣的人,能將信傳入宮中,再平安送到她手上。拆開信封,信中所寫的,卻不全是好消息。太太先報了平安。她告訴念兒,周侍郎已經完成了陛下的囑托,查清了梁州一案,平安歸來。家中光景,還算是平穩。隻有一件小事,她覺得念兒應當知曉。太太寫道,不久前,太學學子在端陽門前長跪請願,梁州知府既已歸案,請陛下速速決斷,還梁州百姓一個公道。此事鬨得滿城風雨,念兒雖居於深宮,也應當聽說過。而太太要說的,正是周家三子周文鐸。他也參與了端陽門前的請願,不僅參與了,甚至是組織者之一。周侍郎觀之,猜測陛下不日便要拿他們問罪。他嘗試勸過兒子,卻勸不住,反倒吃了一記閉門羹。周文鐸躲到公署之中,拒不見他。不過此事也無需念兒憂心,周侍郎已於陛下麵前澄清,若周文鐸當真被羽林軍緝拿,下了大獄,老爺自有方法處理。太太提到此事,是提醒念兒注意,近些日子先蟄伏,少出風頭,尤其不要在宮中提到她的三兄,免得犯了忌諱,對她不利。待事情辦妥,家中會再遞信通知她。可念兒如何不能憂心?她緊緊揪著信紙,無意識地卷著紙角,手心裡冒出了微微的汗。新紙鋒利的邊緣,被她捏得潮濕而柔軟。太太寫信時,隻是說父親猜測,陛下會將請願之人關押,而當她收到信時,猜測不僅成了現實,甚至已經傳到了她的耳朵裡。端陽門一事,鬨得極大,陛下親旨,所有請願之人,皆押入天牢候審。不知三兄此時是否還在獄中?父親是否已將他營救出來了?父親做欽差這三月,她的心便時時懸著。她甚至還會偷偷去皇後處打聽消息,儘管得不到什麼準話。如今家中突然告知,三兄出事。她心中剛落下來的大石,又懸了回去。